他在值机柜台前撞见那个背影时,廊桥外的雨刚好停了。
马嘉祺的呼吸滞了一瞬。
丁程鑫回头,眉眼间还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却在看清他的瞬间怔住。
丁程鑫“好巧啊。”
马嘉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不自觉蜷紧,可千言万语化到嘴边,却只是“嗯”了一声。
丁程鑫“好久不见了吧。”
丁程鑫莞尔,登机牌从口袋滑落。
马嘉祺弯腰去捡,看见目的地赫然是自己即将起飞的邻城。
广播开始播报他们的航班号,一个飞往春雾弥漫的港口,一个去往终年落雪的隘口。
马嘉祺“对。”
他将登机牌归还给对方。
马嘉祺“好多年了。”
自从毕业后他们就淡了联系,马嘉祺继续留在上学的城市,而丁程鑫则选择回国发展。
时过境迁,当他跨越大半个地球,再次回到故土时,竟有了意外之喜,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丁程鑫,我们之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见。
芝加哥是一座风城。
马嘉祺初次见到丁程鑫,是在密歇根湖畔的寒风里。
那人穿着单薄的风衣,站在图书馆台阶上呵出一团白雾,他的指尖被冻得发红,仍固执地不肯离去。
似乎在等人。
那时他们还不认识。
马嘉祺是商学院的新生,丁程鑫在艺术学院读导演系。唯一的交集,是每周三下午那节挤满人的电影通识课。
丁程鑫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铅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
马嘉祺隔着空位看他,看他被阳光描摹的侧脸,看他偶尔蹙起的眉头。
丁程鑫“同学,我脸上有东西吗?”
笔尖在纸页上顿住,洇开小片墨色。丁程鑫转过头时,冬日的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马嘉祺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他慌慌张张留下一句:
马嘉祺“没事,只是你长得好看。”
某个雪天,马嘉祺在便利店门口捡到丁程鑫遗落的学生证。照片上的他眼神清冷,像冬日里生长开放的坐禅草。
丁程鑫“谢谢你,同学。”
丁程鑫接过学生证时,指尖擦过马嘉祺掌心,他的手在雪天总是凉的,比芝加哥的风还要凉。
芝加哥的春天来得又急又猛。
丁香花开满校园时,丁程鑫会靠在图书馆的老橡树下打盹,膝盖上摊开着剧本集。
马嘉祺总会在那时放轻脚步。
他在丁程鑫身旁寻个位置小心翼翼坐下,替他挡去过分灿烂的阳光。风掠过树梢,抖落几片花瓣,其中一片恰好落在对方鼻尖上。
马嘉祺轻轻伸手替他拂去花瓣。
丁程鑫“抓到你了。”
丁程鑫突然睁眼,含笑的目光撞进他猝不及防的慌乱里。
马嘉祺“我……”
马嘉祺的耳尖红得彻底。
丁程鑫坐起身,将花瓣夹进书页。
丁程鑫“每周都偷看我的人,是你吧。”
他们的关系在那个春天迅速升温。
熟络以后,丁程鑫喜欢拉着马嘉祺去艺术学院的小放映厅。
丁程鑫“情书看过吗?”
丁程鑫在黑暗中小声问。
马嘉祺摇头,银幕上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丁程鑫“那你现在看了。”
丁程鑫把爆米花塞进他手里。
丁程鑫“以后每年初雪,都要想起我。”
散场时已近午夜,丁程鑫裹着马嘉祺的外套,在路灯下踩他的影子玩。马嘉祺突然转身,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马嘉祺“丁程鑫。”
他第一次完整地叫他的名字。
马嘉祺“我可能……”
丁程鑫“嗯?”
丁程鑫扭过头来,眼底充斥着十八岁的马嘉祺读不懂的情愫。
马嘉祺感受到胸口处急促的心跳。
芝加哥的夏天来得猝不及防。
他们在公寓楼顶看独立日烟花,丁程鑫偷喝了马嘉祺的啤酒,泡沫沾在唇边像颗将坠的星星,马嘉祺用拇指擦掉那点湿润。
丁程鑫“马嘉祺。”
他眼里映着漫天火光。
丁程鑫“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马嘉祺没问。
他低头吻住那抹带着酒香的微笑,在烟花炸开的轰鸣中,听见丁程鑫说:
丁程鑫“我喜欢你。”
丁程鑫给他的初印象是朵难采的高岭之花,遥遥矗立在高山之上,独自绽放。
但马嘉祺很快发现,这朵花内里藏着灼人的温度,热烈而自由。
他会在凌晨三点打电话来,说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镜头语言,要马嘉祺立刻听他讲完。
会在马嘉祺复习周时强行把他拖去湖边,说再学下去脑子会烧掉。
会在接吻时突然咬他下唇,然后得意地笑。
丁程鑫“这样你才会记得更久。”
马嘉祺甘之如饴。
他喜欢看丁程鑫窝在沙发里改剧本的样子,喜欢他因为一个情节皱眉又舒展的瞬间,喜欢他睡着时下意识往自己怀里钻的本能。
芝加哥的冬天再次降临那天,丁程鑫把冰凉的手塞进他毛衣下摆。
丁程鑫“马嘉祺,我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你。”
暴风雪夜,公寓的暖气总在深夜罢工。
丁程鑫霸占了马嘉祺大半张床,对方也不恼,笑着将那人搂进怀里。
丁程鑫“同学。”
丁程鑫的脚踝缠上他小腿。
丁程鑫“你这算乘人之危?”
顶灯关着,只燃了几根蜡烛。
烛光里,他喘息着咬住马嘉祺的肩。
丁程鑫“小狗,轻点。”
窗外,风雪吞没了整个芝加哥。
春天再来时,丁程鑫收到国内电影节的邀请函。
马嘉祺在厨房煮意面,听见客厅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马嘉祺“要走吗?”
丁程鑫“嗯。”
丁程鑫伸了伸腰。
丁程鑫“要回国参加电影节。”
他从背后抱住对方,脸颊贴在他绷紧的肩胛骨上。
丁程鑫“就两周,时间一到,我立刻飞回来。”
马嘉祺“好。”
马嘉祺关了火。
马嘉祺“注意安全。”
丁程鑫走的那天,芝加哥下着冻雨。
马嘉祺站在公寓窗前,看楼下的出租车亮起尾灯。
异地的日子像被拉长的胶片。
起初他们每天视频,丁程鑫兴奋地讲述电影节的见闻。后来通话间隔越来越长,从一天一次变成三天一次,最后变成简短的文字消息。
丁程鑫“今天有点忙,明天聊。”
丁程鑫“刚结束酒会,好困啊,先睡了,小狗晚安。”
马嘉祺盯着手机屏幕,芝加哥的夜色在窗外蔓延。他数着日子,两周早已过去,丁程鑫的归期却一延再延。
毕业季来临,马嘉祺开始收到各大投行的面试邀请。他把offer邮件转发给丁程鑫,对方只回了一个大拇指表情。
后来他才知道,有些等待会过期。就像芝加哥的春天,总是来得太迟,迟得追不上候鸟的翅膀。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丁程鑫终于发来视频请求。屏幕那端的他穿着马嘉祺没见过的衬衫,背景是陌生的酒店房间。
丁程鑫“马嘉祺。”
他的声音有些哑。
丁程鑫“我可能要留在国内了。”
雨滴打在窗玻璃上,马嘉祺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丁程鑫“有个很好的机会,导师推荐我去参与一部商业片的副导演工作。”
丁程鑫的指尖敲击着桌面。
丁程鑫“你知道的,这种机会很难得。”
马嘉祺看着视频里熟悉又陌生的脸,想起放映厅里丁程鑫说的话。
丁程鑫“以后每年初雪,都要想起我。”
马嘉祺“我明白。”
他听见自己说。
挂断视频后,马嘉祺坐在黑暗里很久。凌晨三点,他给丁程鑫发了条消息。
马嘉祺「我尊重你的决定。」
丁程鑫没有回复。
毕业典礼那天,马嘉祺在人群中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明知道丁程鑫不会来,却还是忍不住期待奇迹发生。
四季轮转,马嘉祺收拾行李准备搬离公寓。
在整理书架时,一张照片从剧本集里滑落,是去年他们在海军码头拍的合照。
丁程鑫靠在他肩头,笑容比身后的湖光还要耀眼。
后来马嘉祺去过很多地方。
纽约的暴雨,伦敦的阴霾,东京的樱花。
他在每个城市都寄明信片,却从未写下地址。
丁程鑫的社交媒体停更在五年前,最后一张照片是芝加哥的晚霞。
直到合约结束那天,上司问他是否续约。马嘉祺望着窗外的雪,突然想起某个约定。
他摇摇头。
马嘉祺“不了。”
马嘉祺回国那天,北京正在下第一场雪。
他拖着行李箱站在航站楼外,雪花落在大衣肩头。手机相册里还存着张照片,丁程鑫裹着他的围巾,鼻尖冻得通红,执意要在雪地里写他们的名字。
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车窗降下,司机问:
配角“去哪儿?”
马嘉祺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这些年他连丁程鑫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马嘉祺“先随便转转吧。”
出租车在二环路上缓慢行驶,雪越下越大。
马嘉祺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看见某栋写字楼外墙的巨幅海报。
丁程鑫新电影的预告,男主角站在雪地里回头的画面,像极了那年异国他乡的初遇。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丁程鑫「首映礼今晚七点,要来吗?」
马嘉祺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雪花落在手机屏幕上,融成小水珠。
马嘉祺「你不是要去香港吗?」
对面极快地回复了一条简讯。
丁程鑫「航班取消了。」
丁程鑫「来不来?」
马嘉祺「好。」
首映礼的灯光暗下来时,马嘉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银幕亮起,第一个镜头就让他愣住。密歇根湖边的图书馆,男主角站在台阶上呵出白雾,指尖冻得发红。
这分明是他们初遇的场景。
影片里藏了太多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散场后,马嘉祺在剧院后门等待。
雪又下了起来,北京城的灯火在雪幕中晕成朦胧的光团。丁程鑫裹着驼色大衣走出来,鼻尖冻得通红。
马嘉祺“拍得……很真实。”
丁程鑫“因为每个镜头,都是真的。”
他们沿着长安街慢慢走,积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丁程鑫“我找过你。”
丁程鑫的睫毛上落了雪。
丁程鑫“去纽约那次,在你公司楼下等了三天。”
马嘉祺停住脚步。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异常的雪天,同事说楼下有个很好看的亚裔男人在等人。
马嘉祺“后来呢?”
丁程鑫“后来我拍了那部获奖电影。”
他轻笑。
丁程鑫“男主角在雪地里等了三天。”
马嘉祺突然明了,原来那些画面,都是丁程鑫未寄出的情书。
他们最终停在某家酒店门前,丁程鑫的指尖在房卡上犹豫。
丁程鑫“要上来吗?暖气比街上好。”
房间的暖气其实并不足。
丁程鑫脱了大衣,里面是件熟悉的旧毛衣。马嘉祺毕业前送他的那件,袖口已经有些起球。
丁程鑫“看到你的时候。”
丁程鑫递给他一杯热茶。
丁程鑫“我取消了去香港的航班。”
马嘉祺从钱包里取出那张泛黄的照片。
马嘉祺“我带着它走了八个国家。”
照片背面是密密麻麻的城市名和日期。
丁程鑫的指尖划过那些字迹,突然笑了。
丁程鑫“我们真傻。”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按年份整理的照片,每张都是丁程鑫在世界各地举着写有“寻找马嘉祺”的纸牌。
丁程鑫“每到一个新城市,我都会这样拍一张。”
丁程鑫的声音轻得像雪落。
丁程鑫“想着也许你会看见。”
新年的钟声遥遥传来,窗外炸开一簇烟花,照亮丁程鑫湿润的眼角。
马嘉祺伸手抚上他的脸,指腹蹭过那片温热。
马嘉祺“现在看到了。”
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马嘉祺的吻落在丁程鑫颤抖的睫毛上。他们跌进柔软的床铺,丁程鑫解开他的纽扣衬衫。
丁程鑫“小狗长大了。”
马嘉祺钳制住他的手腕按在枕边,鼻尖蹭过他颈窝。
马嘉祺“不走了,走不了了。”
一万两千公里的距离,六年的时光,在这个雪夜终于归零。
一万两千公里的终点,是重逢。
——fin——
这是中考成绩出来后的第一篇文,明天就要出去玩了,这两天应该更新不了。
补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