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窸窸窣窣,压垮枝头,山庄外布满爬山虎,幽绿的藤叶将围墙盖得严丝合缝,墙边玉兰表面挂着晶莹透亮的雨滴。
阴云密布,天色昏暗,空气中飘来轻薄的晨雾。
古典的山庄内琴声优越,故事也逐渐拉开帷幕。
画布上被人寥寥涂了几笔便没有后续,丁程鑫抬眸,盯着面前那口池塘,碧蓝如画,绵绵雨丝泛起涟漪,淋湿的画家帽颜色加重,露在外的刘海被打湿,一绺一绺地缠.绵。
调色盘积了浅浅的水洼,他不悦地蹙眉,平滑的额头皱成川字。
墨色的瞳仁映出远方的人影,衣冠楚楚的男人正朝这块儿走来,熨得平直的西装裤没过脚踝,丁程鑫收起半成品,男人替他用帕子擦拭颧骨处的蓝色颜料,嘴唇抿成一条线。
马嘉祺“怎么不画了,是我扫了你的兴?”
男人颇有兴趣地往湖中央扬手撒了一把饲料,鱼群一溜烟便集中争抢食物。
他不语,抱着画布径直返回,身后没有脚步声,男人没有跟过来,但下一秒便挡住他的去路。
丁程鑫“让开。”
声音冰冷,像十二月的雨,措不及防地一直下。
马嘉祺“我知道你讨厌我,但现在外面真的很危险,你无法防身。”
枪林弹雨,常常是没反应过来就中了一枚子弹。
佛罗伦萨的风吹来了初夏,鸢尾花在风中摇曳,开得正盛。紫蓝的花瓣往往会迷惑敌人,误食植株后便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丁程鑫“马嘉祺,你替我带株鸢尾回家。”
丁程鑫不喜欢有求于人,但如今不能踏出山庄半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嘉祺“鸢尾?”
马嘉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马嘉祺“讨厌我,想杀了我?”
丁程鑫用手抵住马嘉祺渐渐靠近的胸膛,隔开两人间的距离。
丁程鑫“别问,给我带就行。”
在他浅薄的印象里,马嘉祺这双手能弹琴,也会借刀杀人,他从不亲自动手,说是鲜血会沾染上自己这双从未染指过生命的手。
漆黑的长廊尽头即使挂满壁灯也无法摸清,这个压抑的山庄内死气沉沉,即使马嘉祺想为他营造一个乌托邦,可依旧遍地是荆棘。
有一间屋子他从未踏足,山庄内的仆人也不会收拾,马嘉祺叮嘱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开这扇门。
他用相机定格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随后回了卧室。
三年前。
德哥尔山庄外荆棘密布,粘稠的血液顺着蜿蜒的藤蔓滴下来,天色不大好,只有一双沾染鲜红血液的绸面手套挂在尖刺上。
他回到庄园内正直黑天,彼时马术课刚结束。
丁程鑫“父亲。”
偏偏今日的门紧闭,丁程鑫费力地推开,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呼,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淌。
他的父母正衣冠不整地倒在血泊中,腥红的血液染红身下的地毯,变得肮脏不堪。
一道长达十厘米的刀口赫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家中的仆役全部被灭口,平常他除去父母最尊敬的管家此刻也倒在后院的花园,心口处的布料被鲜血染的深红。
丁程鑫“不,不会的,怎么都……死了。”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空洞的双目蓄满泪水,嗓子沙哑的不像话。
丁程鑫“明明才半天,明明我刚下课回来。”
他一下瘫软在地,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被困在了这个压抑的地方。
眼前全然是马嘉祺冲着他笑时的模样,丁程鑫只觉得虚伪,这三年间,他搜查过父母的死因,矛盾全部指向这个男人。
马嘉祺才是元凶。
闪电劈开黑夜,刺耳的雷声让他得以脱离这个噩梦,丁程鑫惊魂未定的喘气,身上冒着虚汗。
丁程鑫“三年了……”
马嘉祺只知道丁程鑫恨他,但他从未想过丁程鑫真的会复仇,这点丁程鑫是瞒着他的。
楼下传来浑厚的琴声,马嘉祺每晚都会弹很久的琴,即使哪日没有兴致,也会对着琴一个人坐上很久。
佛罗伦萨又下起了大雨。
丁程鑫趁着天色晴朗完工了那幅半成品画作,但他的心情有些不大好,佛罗伦萨最近乱糟糟的,马嘉祺已经许久未回山庄。
明明曾经最奢求的自由此时此刻近在咫尺,但好像有千斤重似的,压的他迈不开腿。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风,他警觉地抬起头,拿笔的手不禁力道加重,笔杆可拆卸,藏在里面的是一把小刀,除了他无人知晓。
丁程鑫“谁?”
只有刀折射出的光影,来者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丁程鑫不知道他为何要来招惹自己。
马嘉祺在三天后回到山庄,彼时丁程鑫正在卧室思考复仇的策略。
再不复仇就来不及了。
他的视线逐渐下移到窗台上盛放的鸢尾花,脑海中又掠过马嘉祺的一番话。
马嘉祺“怎么,想用鸢尾给我下毒?”
他带着画纸去找马嘉祺,说是要让他给自己画肖像,今时不同往日,对于丁程鑫态度的大转变马嘉祺显得有些吃惊。
但他对着自己笑,这不是曾经自己奢求不来的吗。
马嘉祺“把我画好看些。”
他笑着应了声好,此时此刻沉沦在丁程鑫的温柔乡中。
但温柔刀,刀刀致命。
时间一长,马嘉祺感觉到有些眩晕,视线模糊,握着画笔的手也在发抖。
丁程鑫忽而站起来。
丁程鑫“我调查过了,是你当初杀了我的父母。”
末了,他的情绪便开始激动。
丁程鑫“可是我发现自己如今恨不了你。”
或许他曾经根本没有想过要杀马嘉祺,鸢尾花的毒素不至于致死,但他的的确确无法不记恨弑族仇人,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法子。
他选择让自己死,这样就可以释怀了。
匕首刺进心脏时鲜血直流,很快就染红纯白的布料,鲜血流淌的路径像是朵玫瑰花。
温热的血液溅到马嘉祺脸上时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现无法出声。
丁程鑫“我们两不相欠了。”
从此,天人永隔。
多年以后,他捧着一束鲜花去了墓地,马嘉祺轻轻擦拭干净墓碑上的灰尘,随后将花束放在碑前。
马嘉祺“你很爱佛罗伦萨吧。”
佛罗伦萨的风吹不到他的碑前。
——fin——
补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