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外间清晰地传来了动静。

沉稳、有力、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脚步声，踏在青砖地上，一声，又一声，不疾不徐，却像重锤，精准地砸在屋内每一个人的心上。脚步声越来越近，中间夹杂着几声极低的、属于护卫的甲胄摩擦声，在过分安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脚步声停在门外。

厚重的锦缎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门外明亮的光线涌入，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轮廓。随着他踏入内室，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甸甸的冰块。

洛云初几乎是本能地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泛白的手上，不敢抬头。

边伯贤的目光，带着审视的冰寒，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床榻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她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散在苍白的颊边，整个人缩在锦被里，像一只受惊过度、极力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雏鸟。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和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怯懦畏缩的气息。

他并未走近床榻，而是在离床几步远的紫檀木雕花圈椅上随意坐了下来。跟随进来的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护卫，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铁塔，悄无声息地分立在他身后两侧，目光平视前方，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侍女素月和星回早已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管家陈叔也深深躬着身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屋子里只剩下一种紧绷到极致的死寂。

边伯贤的指尖，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酷，轻轻叩击着光滑冰凉的紫檀木桌面。

笃。笃。笃。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神经上。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他薄唇间逸出，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听说，”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像浸透了深冬的寒泉，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凉意，“王妃今日……格外安静？”他刻意在“格外安静”四个字上放缓了语速，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锁定在洛云初低垂的脸上，“怎么？前几日在园子里摔的那一下，真把脑子撞坏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来了！洛云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原主记忆里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黏腻感再次席卷全身。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惊惧的脑子骤然清醒了一瞬。

不能抖！不能露怯！原主就是被吓死的！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吸进去，带着胸腔细微的嗡鸣。攥着被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压住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战栗。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是怎样的一双眼？漆黑，幽邃，像深冬寒夜里凝固的冰湖，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潜藏着能将人瞬间吞噬的漩涡。锐利如刀锋的目光直直刺过来，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毫不留情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单薄的灵魂都冻结、刺穿。

洛云初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恐惧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心脏，越收越紧。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可怕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抖得太厉害，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和沙哑：“……没、没有。只是……只是摔了一下，躺了这几日，有些事……忽然想明白了。

“哦？”边伯贤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双冰封般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快得让人抓不住。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迫人的威压感瞬间增强，像无形的山岳压向洛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