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外，晨光刚刚刺破云层。

楚瑶隔着航空箱的网格轻抚雷霆的鼻梁，黑马呼出的白雾在冰冷的金属上凝结成霜花。

"别急，"她用手指梳开马鬃上干涸的泥点，"再有二十分钟就能踩到祖国的泥土了。"

机组广播里传来机长带着笑意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刚刚获得了一个特别许可——中国奥运代表团的金牌得主楚瑶选手，将第一个下机。"

当舱门开启的瞬间，楚瑶被声浪冲得后退了半步。

航站楼里翻涌着密密麻麻的国旗，粉丝们齐声喊着"小将军"，声波震得行李转盘旁的易拉宝微微颤动。那上面印着她决赛时的照片，配文"中国马术零的突破"。

"楚瑶！看这边！"

"雷霆呢？雷霆在哪里？"

"女儿看看妈妈！"

二十名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被挤得变形。有个穿汉服的小姑娘突然冲破防线，举着自制奖牌跌倒在楚瑶脚边。奖牌上歪歪扭扭刻着"你是我英雄"，背面还粘着几根棕色马毛。

"这是..."楚瑶弯腰扶起女孩。

"我家的设特兰小马掉的毛！"女孩眼睛亮得惊人，"将来我也要像你一样！"

闪光灯在此刻连成银河。这张后来登上《时代周刊》的照片里，奥运冠军单膝跪地，手指轻触小女孩自制奖牌的样子，像极了中世纪骑士受封的仪式。

接机大厅的空气仿佛被点燃，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掀翻航站楼的穹顶。

楚瑶刚走出廊桥，就又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数千名粉丝挤满了抵达层，举着灯牌、横幅、手绘海报，尖叫声如潮水般涌来。

"楚瑶！看这边！"

"雷霆！雷霆在哪里？"

"小将军！你是我们的骄傲！"

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昼，楚瑶下意识眯起眼，却仍被扑面而来的热情冲击得微微后退。

粉丝们挤在隔离带外，高举的手机屏幕亮如星河，无数镜头对准她，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穿透嘈杂——

"姐姐！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骑马！"

楚瑶低头，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爸爸高高举起，手里挥舞着一匹玩具小马，马背上歪歪扭扭地贴着"楚瑶"两个字。

女孩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盛满纯粹的崇拜。

楚瑶忍不住笑了，朝她挥了挥手。这一举动瞬间引爆更大的欢呼，人群像被点燃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向前涌动。安保人员不得不加大力度维持秩序，但粉丝的热情丝毫未减。

"楚瑶！签个名吧！"

"能合影吗？就一张！"

"你的比赛我一场都没落下！"

有人递来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全是楚瑶比赛时的剪报，每一页都工整地标注了日期和赛事名称。

还有人举着自制的马术障碍模型，上面贴着"中国冠军"的标签。

更夸张的是，几个身穿汉服的年轻人甚至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古有花木兰，今有楚将军"，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楚瑶被这铺天盖地的热情包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前世她征战沙场，铁血戎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这样纯粹的热爱簇拥。

就在这时，机场广播突然响起——

"请各位旅客注意，奥运冠军楚瑶选手的粉丝们，请保持秩序，避免拥挤……"

然而，广播声很快被更大的欢呼淹没。粉丝们高喊着她的名字，声浪几乎要冲破天花板。楚瑶深吸一口气，朝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感谢，也是承诺。

原定十五分钟的媒体采访延长到了两小时。

当楚瑶第一百次解释"那个斜切角度不是临时起意"时，机场广播突然插播紧急通知：

"接奥组委通知，请楚瑶选手立即前往VIP休息室。"

休息室里等着三位穿军装的人。

"久仰了，楚将军。"最年长的军官伸出手，"我是军事科学院马术研究所的赵振华。"

楚瑶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被人唤出前世的军衔。

"您的骑兵技术，"赵所长递过平板电脑，上面是决赛慢放视频，"尤其是暴雨中那个无缰控马术，和我们复原的唐代昭陵六骏石刻技法完全吻合。"

视频定格在她松开左手缰绳的瞬间，右上角水印显示"总参谋部档案室"。

"下个月在内蒙古有个军事马术交流会，"副官补充道，"首长希望您能以特别顾问身份参加。"

楚瑶望向窗外，雷霆正在专用运输车里焦躁地刨蹄。她想起阿尔泰山麓的雪，想起雁门关外的烽火，想起今生第一次骑上雷霆时，那种跨越千年的熟悉感。

"我需要带自己的马。"

从VIP通道离开时，楚瑶突然回头。在粉丝团此起彼伏的尖叫中，有个穿红色国家队外套的身影正被保安拦在警戒线外。

少年手里举着的不是灯牌，而是一本翻开的笔记本，页角密密麻麻贴满彩色便签，最新一页写着"欢迎回家"。

他看着她停下脚步，看着她犹豫地抬起手，看着她在经纪人催促下最终转身。

笔记本里夹着从2012年到2016年所有马术比赛的票根，其中里约决赛场的门票上有个雨水晕开的蓝墨水印，像朵小小的梅花。

当黑色保姆车驶入燕山马术基地时，初秋的梧桐叶正落在雷霆的运输车上。

楚瑶赤脚踩上草场，泥土从趾缝间溢出的瞬间，雷霆突然仰天长嘶。

远处训练场上，七八匹正在吃草的马同时抬头，继而齐声应和。

这场景让饲养员老周惊掉了烟斗："奇了，跟古代军队列阵似的！"

楚瑶轻笑出声。她解开雷霆的笼头，黑马立刻冲向最高的草坡，在坡顶转身时，左耳那道闪电状伤疤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

就像很多年前，她的战马每次得胜回营时那样。

"不是将军了。"她对着晚风低语，金牌在口袋里发烫，"但现在这样，更好。"

手机在这时震动。锁屏显示收到故宫博物院邮件：《关于"明代骑兵俑复原项目"合作邀请》。附件里，一尊残缺的陶俑照片上，战马左耳位置恰好有类似的伤疤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