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

诊室的冷气裹着陆煜的苦橙香，许燃盯着B超屏幕上蜷缩的小身影，喉间泛起苦涩。他数着胎儿的心跳声，像极了高中时躲在操场角落，数着陆煜打篮球的次数——每次都在第37次投篮后，假装路过递上一瓶水，却从未敢说出口。

“胎儿发育正常。”医生的话让许燃攥紧拳头。陆煜坐起身时，衬衫下摆滑过隆起的小腹，他慌忙望向窗外，却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泛红的耳尖——如同那年校庆，他在后台偷瞄陆煜弹钢琴，被对方回头时的目光惊得撞翻道具箱。

停车场热浪扑面，陆煜停在车前，手指绞着帆布包带：“你去忙吧，我自己打车。”许燃拉开车门，金属碰撞声惊飞麻雀：“Alpha陪Omega产检是流程。”他目不斜视，却在陆煜弯腰时，手臂绷紧成保护的弧度，直到对方坐定才敢收回。

车内空调嗡鸣，陆煜突然摸出个铁皮盒。锈迹斑斑的盒盖掀开时，薄荷糖纸的清香混着旧时光的尘埃扑面而来。“整理仓库发现的。”他声音平稳，指尖却在触到糖纸时微颤，“你以前总在我储物柜放这个。”许燃盯着前方，2015年的记忆清晰如昨——他每周省下零用钱买进口薄荷糖，用镊子夹着糖纸放进陆煜的柜子，再假装路过看对方挑眉接过。

“这张是篮球赛那天的。”陆煜拈起张印着纽约地铁的糖纸，边缘平整如新，“你说赢了就请我吃芝士蛋糕。”许燃喉咙发紧，那天他躲在看台角落，看陆煜投进决胜球后和队友击掌，最终攥着糖纸在操场坐到深夜。此刻副驾传来细碎的响动，他余光瞥见陆煜把糖纸折成小船，放进自己公文包侧袋。

红灯亮起，许燃转头，看见陆煜望向窗外的侧脸。苦橙香混着车内若有若无的雪松味，他突然想起高三圣诞，自己在陆煜家楼下站了三小时，看对方窗口的灯光熄灭又亮起，最终把包装精美的薄荷糖放在信箱里，落荒而逃。

车停在公寓楼下，陆煜下车前忽然说：“便利店的薄荷糖...比以前好吃。”他快步走向楼道，背影带着几分仓皇。许燃望着他扶着腰的模样，想起今早看见对方在厨房对着食谱皱眉，围裙带子系了三次才打好。手机震动，秘书提醒会议时间，他却鬼使神差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陆煜提过一次的芝士粉。

夜风掀起副驾的糖纸，许燃捡起张未拆封的薄荷糖，包装上贴着便利贴：“谢谢。”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团墨渍。远处便利店的玻璃罐在暮色中闪烁，他摸出一颗糖含在舌尖，苦涩中竟泛起一丝甜，像极了那些年偷偷注视陆煜时，心底藏着的微不可闻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