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黑暗里，王夏的眼皮跳得厉害。

后脖颈的冷汗滑进衣领，痒得他想缩脖子，可后背着的水泥柱磨得皮肤生疼。粗麻绳勒进手腕，每挣扎一下就往肉里陷半分，火辣辣的疼顺着胳膊往心口钻。

"妈的，搜仔细点！"

虾辉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铁板，王夏打了个哆嗦。他偷偷眯开条眼缝，看见香蕉蹲在地上翻他的书包，动作粗鲁得像是在撕白菜叶。几本教科书散落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封皮被碎石子划出白印子。

"辉哥，真没啥值钱的。"香蕉把书包兜底翻过来，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飘到脚边，"就这破手表，看着像塑料的。"

王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块银灰色的智能手表正贴在手腕内侧，表带被衣袖盖着大半。上周刚被他用水泼过，屏幕还留着块水渍，看着确实像超市促销送的便宜货。

"操！白忙活了！"虾辉抬脚踹飞个啤酒瓶，玻璃瓶撞在铁皮柜上炸开的脆响吓得王夏浑身一颤。他看见对方的黑色运动鞋尖沾着泥点子，离自己的脸只有两步远。

香蕉突然"咦"了声，从地上捡起条红绳子。王夏的呼吸顿住了——那是他妈上周刚给他编的幸运绳，坠着颗塑料转运珠，五块钱地摊货。

"这个呢？"香蕉把红绳在指间绕了两圈，转运珠在昏暗的仓库里反光。

虾辉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土了吧唧的玩意儿，扔了！"

绳子轻飘飘落在王夏脚边，红色格外刺眼。他盯着那颗廉价珠子，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他妈蹲在玄关给他系鞋带，说这个月别老吃零食。要是知道他现在被绑在这种地方，他妈得哭晕过去吧？

"走了走了，晦气！"香蕉踢开脚边的作业本，"明天去投奔东兴，那儿有人手有地盘，比在这儿抢学生强。"

王夏的心脏猛地一跳。东兴？是电视里那个总打架的帮派吗？这俩绑匪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说话跟演电影似的。

虾辉突然蹲下来，王夏吓得赶紧闭眼。头顶传来窣窣声，他感觉对方在翻自己的口袋。几张皱巴巴的十块钱被抽走，然后有张崭新的百元钞轻轻落在他胸口。

"算你小子运气好。"虾辉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股烟臭味，"我们哥俩讲规矩，路费留你了。"

王夏僵着不敢动。钞票边角刮着脖子，有点痒。他听见两人脚步声往仓库外走，铁卷帘门被拉开道缝，刺眼的车灯扫进来，晃得他眯起眼睛。

得救了？

这个念头像气泡一样冒出来，刚要涨大就被虾辉的声音戳破。

"等等。"

王夏的后颈瞬间窜起寒意。脚步声停在背后，他甚至能听见虾辉粗重的呼吸声。

"他看见我们脸了。"虾辉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蛇吐信子，"也知道这儿。"

香蕉的脚步声急促起来："那...那怎么办？灭口？"

王夏的血一下子凉透了。他想喊"我什么都没看见"，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水泥地上的碎玻璃反射着微光，他看见香蕉的影子在发抖，手里好像多了根铁棍。

"灭你妈个头！"虾辉突然踹了香蕉一脚，"杀人事大！我们是求财，不是亡命！"

香蕉"哎哟"一声摔倒在地："那...那放了他？万一报警..."

"笨死了！"虾辉的脚步声凑近了，王夏感觉绳子松了松，随即被更用力地勒紧，"把他手绑了！"

粗糙的麻绳突然缠住左手腕，王夏疼得闷哼出声。香蕉按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像头熊。

"交叉绑！"虾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记住了，要让他能跑，又解不开绳子。"

王夏拼命扭动："别绑我！我保证不报警！求你们了！"眼泪混着鼻涕淌下来，滴在胸口那张百元钞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老实点！"香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立刻炸开。王夏的耳朵嗡嗡作响，嘴里尝到铁锈味。

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虾辉的手指蹭过他的皮肤，冰凉粗糙。王夏看见对方打了个奇怪的结，绳子交错着陷进肉里，疼得他眼前发黑。

"等他解开绳子，我们早到东兴了。"虾辉拍了拍手站起来，"警察来了也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