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顶端滑下来一条财经推送，标题加粗，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铜钱味儿——“京城王家低调三公子现身慈善晚宴，家族布局或现新动向？”
林笑笑正歪在工学椅上，指尖沾着一点刚才啃饼干留下的碎屑，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屏幕上一划。
这种标题，她平时看都懒得看，什么豪门秘辛、家族风云，离她这种住旧小区、每天掐着点赶稿子小透明，隔着十万八千里。
指尖随意往下扒拉着新闻配图，几张衣香鬓影的宴会抓拍快速滑过，直到一张照片突兀地闯入视线。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刁钻，光线昏暗，画质也糊得感人。
可那侧脸的轮廓，那微微垂着眼、一副没睡醒似的懒散劲儿……
林笑笑猛地坐直了身体，由于用力过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她几乎把鼻尖贴到了手机屏幕上，指尖用力放大那张模糊的侧脸照。
屏幕像素被拉伸到极限，颗粒感更重了，但那个线条……那个弧度……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接着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擂鼓一样撞着胸腔。
“王也？！”两个字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撞出回音。
她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弹了起来，带倒了搁在扶手上那杯喝了一半的速溶咖啡。
温热的褐色液体泼洒出来，在她浅色的家居裤上迅速洇开一大片狼狈的污渍。
“靠！”林笑笑低骂一声，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胡乱擦了两下，眼睛却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仿佛要把那块小小的玻璃盯穿。
那模糊的侧影在她眼底无限放大、清晰，最后与楼下那个总穿着松松垮垮道袍、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整天睡不醒的道士完美重合。
“京城王家……低调三公子？”
“三少爷？”林笑笑蓦地想起，那天他们一起去吃饭时，服务员低声喊三少爷的情景。
好啊，什么哪都通的员工，什么休假……都是骗人的。
前些天离开了那么些日子，原来是去参加家族活动去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
林笑笑攥紧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像握着一颗即将引爆的手雷。
她甚至来不及换掉那条沾满咖啡渍的裤子，猛地拉开自己那扇薄薄的、嘎吱作响的房门，拖鞋都没穿稳，就这样赤着脚，“咚咚咚”地冲向隔壁。
她抬起手，不是敲，而是用拳头“砰砰砰”地砸门，力道大得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王道长！王道长！开门！快开门！”
门内沉寂了几秒。就在林笑笑几乎要抬脚再踹上去的时候，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王也站在门缝里，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下面搭了一条不伦不类的松松垮垮的深色运动裤。
他头发比照片里还要乱，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翘在额前，眼皮耷拉着，一副刚从千年大梦里被强行拖出来的样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慵懒和困倦。
“干嘛啊……大清早的……”他含混地咕哝着，尾音拖得老长，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大清早？！”林笑笑气得声音都劈了叉，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他眼皮底下，指尖用力戳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人影，“这个！这个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那个……那个京城王家的……三公子？！”
她问得又快又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愚弄的颤抖。
眼睛死死盯着王也，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伪装。
王也终于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
那双总是半开半阖、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眼睛，淡淡地扫过几乎要贴到他脸上的手机屏幕。
他的目光在那张模糊的侧脸照上停留了大概不到零点一秒，眉毛微微皱起。
然后，他极其平静地“嗯”了一声。
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好像没下雨”。他甚至还抬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挤出一星生理性的水光。
“……”林笑笑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棍，瞬间失语。
所有的质问、愤怒、难以置信，全都被这一个轻飘飘的“嗯”字堵在了喉咙里，噎得她胸口发闷。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平淡无奇的音节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巨大的信息差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着旁边冰冷的墙壁，指尖都在发凉，目光茫然地扫过眼前的一切——跟自己第一次来一样，干净、空旷。
他是京城王家的三公子？
“那你……”林笑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吐得无比艰难，带着一种世界观被彻底碾碎的茫然，“……那你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还有！你……”她想起那些烤糊的、发黑的、连她自己都嫌弃的饼干，一股强烈的被戏弄感直冲头顶，“你还……还吃我做的那些难吃得要死的饼干？！”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微微发颤，脸颊也因为愤怒和刚才的奔跑而泛着红晕，眼睛瞪得溜圆，像只炸了毛的猫。
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没擦干净的、深棕色的饼干碎屑，滑稽地粘在那里，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王也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饼干碎屑上移开。
他那双总是半睁半闭、仿佛对万事万物都兴致缺缺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林笑笑气鼓鼓的身影。
她头发因为刚才的奔跑有点乱，几缕不服帖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脸颊绯红，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踩了尾巴、竖起了全身毛的小兽。
嘴角那点深棕色的碎屑，成了这幅生动画面里一个格外突兀又格外真实的注脚。
他忽然动了。
不是像往常那样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或者慢吞吞地换个姿势倚着门框。而是毫无预兆地，微微向前倾下了身体。
那点属于男性的、带着一点皂角气息的温热感，瞬间笼罩下来。
林笑笑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的质问和怒火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身体里奔涌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然后更加疯狂地涌向大脑和脸颊。
她甚至能看清他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随着俯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抬起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和他这身落魄行头格格不入。那根带着薄茧的食指，没有半点犹豫，极其自然地、轻轻地拂过她的嘴角。
指腹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近乎粗糙的触感，擦过她唇边最敏感的皮肤。
动作快得像一阵微风掠过湖面，只留下一点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麻痒，迅速蔓延开。
“啧，”他低低地发出一个音节，声音比刚才含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慵懒的沙哑，像羽毛搔刮在耳膜上。
他的视线垂着，落在自己刚刚拂过她嘴角的指尖，那上面沾着一点深棕色的饼干碎屑。
然后，林笑笑眼睁睁地看着，他极其自然地，将那根沾着碎屑的指尖，送到了他自己的唇边。
薄唇微启，舌尖极快地、不经意地，在指腹上一卷。
那点深棕色的碎屑消失了。
林笑笑浑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部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那点细微的麻痒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被投入火星的干草，瞬间燎原，烧得她口干舌燥，四肢百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大脑彻底罢工，一片空白，只剩下他舌尖卷过指腹的那一幕，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冲击力，在眼前无限循环放大。
“修行人嘛…”王也直起身，重新靠回破旧的门框上，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心的模样，好像刚才那个极具侵略性的小动作从未发生过。
他甚至还咂了下嘴，像是在回味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眼皮又耷拉下去一半，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像午后阳光里漂浮的尘埃。
“总有些…值得破例的甜头。”
尾音轻飘飘地落下，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林笑笑混乱的心湖里，搅起一片惊涛骇浪。
他最后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完全的懒散无波，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难捕捉的、带着点戏谑的微光，快得像幻觉。
“啊？甜、甜头？”
“喂，不要转移话题。”
林笑笑气哼哼地与王也对视，半点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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