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逝水无痕（4500字）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静室地板上，魏无羡盯着蓝忘机后颈处新出现的银色纹路——那像是某种计数符号，自鄞都城归来后每日增加一道。今日已是第七道。
"蓝湛。"他伸手轻触那些纹路，冰凉的触感让人心慌，"这些到底是什么？"
蓝忘机系抹额的动作顿住，琉璃色的眸子泛起涟漪："记忆锚点。"他转身时，魏无羡注意到他腰间玉佩的穗子系法变了——这是三千七百次轮回里从未有过的习惯。
"每消失一道..."蓝忘机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晨雾，"就会遗忘一段与你无关的记忆。"
魏无羡手中的陈情笛差点落地。他猛地抓住道侣手腕："什么意思？什么叫'与我无关'？"
"优先保留有你的部分。"蓝忘机指向自己太阳穴，"其他都在消退。"
窗外传来小辈们晨读的声音，念的是《雅正集》新添的章节。魏无羡突然意识到可怕的事实——蓝忘机正在变回"普通人"。那些轮回管理员的能力，九百七十三次轮回的记忆，甚至部分姑苏蓝氏的传承知识，都在不可逆转地流失。
"我去找蓝曦臣！"他赤着脚就要往外冲，却被一股柔和灵力拽回。蓝忘机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不必。"
案头药碗升起袅袅白雾，混着蓝忘机身上清冷的檀香。魏无羡突然想起月奴水晶眼中最后闪过的怜悯——她早知道会这样。
午膳时，蓝启仁破天荒地亲自送来食盒。老人盯着侄儿看了许久，突然道："忘机，上月的家族议事，你可还记得讨论了什么？"
蓝忘机筷子停在半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魏无羡的心沉到谷底——那是他作为仙督主持的重要会议。
"叔父。"蓝忘机放下竹筷，"我..."
"果然如此。"蓝启仁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卷竹简，"这是你需要重新研习的内容。从今日起，老夫亲自督导。"
魏无羡跟着老人来到回廊，终于爆发："有什么办法能阻止？"
"魂魄绑定之术本就有违天道。"蓝启仁望向远山，"如今轮回盘破碎，反噬自然落在施术者身上。"
山风卷着落花穿过廊下，魏无羡突然想起青铜匣里的血书。他狂奔回静室翻出那卷竹简，果然在背面发现被忽略的小字："逆天改命者，当付记忆为价。"
黄昏时分，魏无羡在冷泉边找到独处的蓝忘机。那人正在石板上刻字，每一笔都深可见骨。走近才看清是"魏婴"二字，已经刻满整块巨石。最新的一道笔画还没完成，蓝忘机的手悬在半空，眼中闪过罕见的困惑。
"蓝二哥哥在练字？"魏无羡强作欢快地凑近，却见对方指尖微颤。
"我..."蓝忘机抬头，琉璃眸中映着晚霞，"突然想不起你最爱喝哪种酒了。"
这句话像利剑刺穿心脏。魏无羡笑着摸出天子笑，却在对方转身时红了眼眶。九百七十三次轮回里，蓝忘机连他吃辣时先舔哪边嘴唇都记得清清楚楚。
夜幕降临后，魏无羡悄悄去了禁室。剑灵说过这里藏着姑苏蓝氏最危险的禁术。当他用金纹打开暗格，一卷血帛自动展开——正是魂魄绑定术的原始版本。
"施术者以记忆为烛..."魏无羡的手指在颤抖，"受术者以魂魄为灯..."
帛书最后画着逆转术式，代价条款被反复涂改过。最清晰的版本写着："若欲解绑，需受术者亲手诛杀施术者，取心头血绘往生阵。"
"开什么玩笑！"魏无羡将帛书摔在地上，又慌忙捡起。借着月光细看，发现角落还有行小字："另法：寻得'忘川源'，可重塑记忆容器。"
他连夜唤醒剑灵询问。小丫头揉着睡眼嘟囔："忘川源是轮回盘的核心动力，早被初代城主分散藏匿了..."
"具体位置？"
"据说在..."剑灵突然卡壳，身体闪烁不定，"奇怪，这段记忆被加密了。"
次日清晨，魏无羡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蓝景仪满脸惊恐："魏前辈！含光君他...他在校场不认识避尘了！"
校场上的场景令人心碎。蓝忘机手持避尘却使不出弦杀术，剑招滞涩得像初学者。更可怕的是，当魏无羡冲过去时，对方眼中闪过刹那的陌生。
"你是..."蓝忘机的话让全场死寂，"魏..."
"魏无羡！"他几乎吼出来，"夷陵老祖！你的..."道侣二字卡在喉咙里。因为他在那双琉璃眸中看到了真切的茫然。
蓝曦臣及时出现化解了尴尬。回静室的路上，泽芜君低声道："忘机的记忆消退在加速。今早他问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魏无羡死死攥着陈情，笛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九百七十三次轮回里，蓝忘机最痛的记忆就是母亲离世那天。现在连这个都被抹去了。
"有办法。"他突然抓住蓝曦臣，"忘川源！"
泽芜君瞳孔骤缩："你从何得知..."
"别管这个！到底在哪？"
蓝曦臣沉默良久，终于道："江姑娘的发簪。"
莲花坞的荷花开得正盛。江澄抱着紫电靠在廊柱上，看魏无羡疯魔般翻检姐姐的遗物。当那支并蒂莲发簪被举起时，阳光突然在簪头折射出奇异光斑——里面竟藏着微型地图！
"阿姐早就..."江澄的声音罕见地发颤，"她到底预见了多少？"
地图显示忘川源在乱葬岗深处。魏无羡立刻御剑前往，却在半途被金银双纹的剧痛击落。预知画面中，乱葬岗已经变成巨大的记忆漩涡，任何进入者都会被洗去所有过往。
"需要媒介。"剑灵突然显形，"比如...与忘川源同频的记忆载体。"
魏无羡福至心灵，冲回静室翻出那支白玉笛——蓝忘机在第一次轮回时送他的信物。当笛子贴近金纹，果然产生共鸣。但更惊人的发现等着他：笛孔内侧刻着行小字："鄞都往生殿，记忆方舟藏。"
"蓝湛当年就..."魏无羡的指尖发颤，"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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