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国.北京

“大佬你就是太惯着林晓梅这丫头了，早知道就不让她跑去台北开服装店。”王嘉龙躺在沙发上，对桌子上的西瓜展开了最后一次“围剿”。

“吃那么多西瓜小心拉肚子。”王耀叹了口气，转回房间后，他看着永远停留在2003年的挂历，以及桌子上未完成的贺卡。

对于林晓梅这个妹妹，他多少有点愧疚的。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自然获得的爱是最多的。她十四岁时，班级来了个日本留学生。这小丫头与那个留学生交往频繁，王耀只当是少女心事。本来自己并不想多管这件事，可听说那人是本田菊之后，他每天都会到学校门口去接她。那个所谓的“弟弟”，他再熟悉不过了：平易近人的外表与深不可测的心机。

等到林晓梅18岁生日那天，她自以为是的朋友，王耀的那位好弟弟——本田先生，独自将她一人留在了台北的码头。这十几年，王耀对周围人说的全是“妹妹南下打工”“独自开设服装店”这种话，可是他知道这种只能骗骗嘉龙他们。王耀有些失神，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用皮鞋摩擦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

他伸手抚摸林晓梅十八岁时的生日照，小女孩依旧笑着抱着自己十四岁时送她的泰迪熊，但是现在的她只出现于相册里时，她又在哪里呢……她又在想什么呢。王耀害怕，他看过太多女孩离家出走的下场，被打、被拐卖、沦为生育的机器。然后她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大概率会变成他们父亲的样子，如果是女孩，大概率会走她们母亲的老路。好歹她们不是林晓梅。斜阳拉长他的影子，将他困在门框里。不论他在大厅里走到哪里，四四方方的窗框总会将他切割得稀碎。或许他觉得将他的身影切碎，林晓梅总会跑过来将他的碎片拼起来，然后轻轻依偎在他身边问他什么时候吃饭。

王耀捏了捏眉心，一种说不上来的愁绪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总觉得妹妹在很远的地方等着自己，等着自己……

“安排一下去台北的行程……我要去找阿梅。”

“这……下周您应该去……。”

“找阿梅更重要。”

说罢，王耀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匆匆离开了。

“阿梅……等我。”

中国.台湾

“这件款式很适合你的，看看吧。”林晓梅拿着一条木尺，比在那个女人都身上。昏暗的灯光揉碎林晓梅的长发，月光把一半哀愁的酒泼洒在她的瞳孔里，剩下半杯柔情。

女人在一声声赞叹中对着全身镜看了又看，最后满意地拿走了这件旗袍。林晓梅继续记录着顾客挑剔的要求和各种花色的布料。昏黄的灯光照到外面，黑夜吞噬着各色的霓虹灯。站街女郎依旧在暗黑的小巷口如幽灵般出没，然后匆匆离去；身材热辣的槟榔西施也会在来客时轻轻抛出一个吻，然后气氛在客人短暂的欣喜中消散……

“门口的便利店马上打烊了，小梅去买份鳗鱼饭。”店主时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她总是板着脸。即使这样，她也会給林晓梅两份鳗鱼饭的钱。

“别磨磨蹭蹭的，小心买不到半价的鳗鱼饭！”

“好的……好的阿婆……”

林晓梅穿梭在漆黑的巷子里，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像干涸的小溪。赌场、ktv、风俗店，即使来台北三年，她也仍然不敢多看一眼，生怕有无数手把她拽进去。好在她在最后一刻赶到便利店，这才赶上来了最后两份鳗鱼饭。

谢……谢谢阿公”少女喘息着，穿过昏暗的小巷。比起鬼，她更畏惧灯红酒绿的街道，她之前亲眼见过一个高大的男人拽走一位槟榔西施，那女人叫的很惨。她也害怕被人突然抓走，她怕她再也见不到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