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斯特讨厌雨天,尤其是雨夜。
她不能忍受雨声风声和雷声,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庞大似乎要将她撕碎。
尤其是打雷时那道骤然撕裂夜幕的白光,会在眼底烙下短暂的灼痕。
紧接着,某个被刻意尘封的画面便会炸开。同样冰冷的雨夜,暗红的血在积水中晕开,像一朵腐烂的花,那个无脸的身影蜷缩在血泊里,四周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
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顺着血管蔓延,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细碎的疼。
雨幕落下,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将她罩进一个忧郁的梦。
心跳声渐渐平息,呼吸似乎渺不可闻,她再次回到那个可怕的雨夜,迷迷茫茫,如身处一个梦境,永无止境。
与其说她讨厌雨夜,倒不如说,她恐惧雨夜,恐惧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轰隆隆——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
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难以理解的呓语始终笼罩着她。
她只是颤抖的蜷缩着腿,将自己团成一个球。
或许,她在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
寒意浇透了她,她只是不停的颤抖着,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只是感到脸上有两行冰凉的泪。
轰隆隆——
伴着雷声多弗朗明哥推门而入。
这一次迎接他的不是一只可爱的微笑的小猫。
而是一个颤抖的伴着泪的咸味的怀抱。
“多弗,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一个人倒在血泊,空气中弥漫着我听不懂的呓语,四周是闪着光的寒刃”
“我想哭,我想喊,我找不到你了”
“我发不出声音,雷声真的好大,心跳都震碎了”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好可怕……可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种情感是爱还是恨”
“我听见他的质问”
“去死吧,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
抱住他的人加大了力度,仿佛要将他刻到心里。
“多弗,我讨厌雨天,我讨厌雷声,我讨厌闪电”
隐忍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像是历经委屈,憋住眼泪不出来的孩子终于遇到了母亲。
泪水打湿了衣襟。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像炭火熨帖着冻僵的神经。
她离他那样近,能闻到他身上皮革与阳光晒过的气息,能听见他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更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比雨声更清晰,比雷声更厚重,像鼓点敲在她的心上,一点点驱散那些纷扰的杂音。
她听到他低沉而又浑厚的声音。
“不喜欢雨声,不喜欢雷声,就不听了,听听我的心跳吧”
“你不需要听他们的声音,你只需要听到我的心跳”
是的了,他们的生命已经纠葛在一起,无法分离。
多弗朗明哥知道布莱斯特的痛苦,知道布莱斯特那段尘封的回忆,也知道她那个早逝的王兄。
他并没有选择揭露真相,而是一遍又一遍低声安慰她,永远给她以最温暖最可靠的怀抱。
无忧花紧紧扎根在他的心田。
他离不开无忧花。
无忧花也离不开他。
怀中人渐渐停止了颤抖,不再喘息,呼吸逐渐均匀
他听见她说:
“别离开我”
“我一直都在”
傲娇的猫猫别扭地扭过头,抓住他的火烈鸟羽毛大衣,轻轻晃动。
“我不要一个人睡”
多弗朗明哥可以看到布莱斯特微红的眼眶,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全身都染上淡淡的薄红
“呋呋呋~就不怕大灰狼吃掉小白兔吗”
“我不要一个人”
“那来吧,呋呋呋~”
一切都像一场朦胧的梦。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进房间,迷迷糊糊地躺到他身边的床上。
被子中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界碑,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气息,像远处的篝火,引诱着寒夜里的旅人,却又碍于羞涩,不敢再靠近分毫。
多弗朗明哥侧卧着,背对着她。
两个人依旧各睡各的
他愿意守护这份纯粹,她还太小,那些汹涌的情愫,他可以等。
火烈鸟的热量终究是无法忽视的。
布莱斯特缩在自己的角落,感受着身边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在夜色的包裹下,轻轻睡了过去。
半夜,一声惊雷骤然炸响。
布莱斯特猛地坐起,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呼吸急促得像跑完了漫长的路。
她茫然地睁着眼,直到鼻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她想起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雷声又一次响起,她下意识地往多弗朗明哥那边挪了挪,指尖悄悄勾住床单,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
一声雷,挪一寸。
再一声雷,又挪一分。
直到额头撞上他坚实的胸膛,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才停下动作。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从耳根红到脖颈,指尖攥着他的衣角,心脏砰砰直跳,像揣了只慌不择路的兔子。
他是她的未婚夫,没关系的吧
夫妻之间搂搂抱抱,很正常!
于是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胳膊入眠了。
头抵着他的下巴,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睡衣。
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想离她更近一些,多弗的双手突然紧紧环住她,这种拥抱很温暖,却没有让她感到被压迫,很舒服。
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像安抚闹脾气的小孩。
她当然没有看到某只火烈鸟微微翘起的嘴角。
睡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