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领教材的地方是一号楼旁边小卖部对面的一个破旧小屋子，距离十号楼这边还是有些距离的。温楚琳走在前面带头，后面则是跟着沈南初和程妄二人。

领教材的小屋门口积着层薄灰，温楚琳推门时铁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沈南初踹了脚门框，震落几片斑驳的油漆屑，正好飘过程妄的肩线。

"这破地儿。"沈南初斜睨着正在登记簿签字的程妄。那人握笔的姿势像在签百万合同，连弯曲的指节都透着股装逼的克制。

温楚琳蹲在霉味扑鼻的储物架前翻找教材，后颈突然被冰可乐贴得一激灵。沈南初不知什么时候溜去小卖部，此刻正用易拉罐轻蹭她发尾细碎的绒毛。

"谢..."她话音未落，沈南初突然伸长手臂，将另一罐可乐抛物线掷向程妄。铝罐在空中划出银亮弧线，眼看要砸中那人后脑——

程妄头也不回地反手接住，五指收拢时罐身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他转身把可乐塞回沈南初校服口袋，塑料包装与布料摩擦出窸窣声响。"手滑。"沈南初咧嘴笑出虎牙尖，眼底却结着冰。

屋外蝉鸣突然聒噪起来。温楚琳看见程妄左手腕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像条蛰伏的蛇。当她抱起那摞教材时，沈南初突然伸手抽走最底下那本《有机化学》，书页哗啦翻过三百二十页，精准露出被撕毁的章节。

"巧了。"沈南初用书脊轻敲程妄锁骨，"这破学校就剩这本残次品。"

程妄终于正眼看他。阳光从两人之间穿过，在地面投下犬牙交错的阴影。他忽然伸手攥住沈南初腕骨，拇指重重碾过凸起的尺骨茎突。沈南初呼吸一滞，闻到他袖口传来若有似无的苦艾味。

"我要这本。"程妄抽走教材时，指甲在沈南初虎口划出浅淡红痕。

返程时沈南初故意落最后，把可乐罐捏得噼啪作响。温楚琳回头看他，发现他正用鞋尖碾着程妄的影子，校裤下露出的一截脚踝绷出凌厉线条。而前方程妄的白衬衫被风鼓起，后腰处若隐若现的脊柱沟像道未开封的刀痕。

在十号教学楼拐角，沈南初突然凑近温楚琳的耳边。"那家伙看人的眼神..."他喉结滚动两下，从牙缝里挤出后半句，"跟盯解剖台上的青蛙似的。"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是上课时间，也正好是黄霜的课。黄霜看了眼进来的沈南初和温楚琳一眼，朝二人点了点头。

“程妄你等一下，”黄霜忽然说道，叫住了准备也跟着往讲台底下走的程妄，“你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于是程妄就这样双手抱着一沓书站在讲台上。

“自我介绍？”程妄的声音像把手术刀划开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沈南初此时正准备趴在桌子上睡觉，闻言也跟着掀起眼皮。

讲台上的人连站姿都像用尺子量过，肩线平直得像解剖图里的骨骼标本。沈南初盯着他，想起刚才那罐被捏变形的可乐。

给他的那个可乐程妄并没有喝，而是又重新转交给了温楚琳，当着自己的面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程妄。"那人开口，声音比沈南初预想的要低，“上北转来的。”

此言一出教室里顿时一阵哗然，上北学校转来的，那个每年名列前茅的高级实验学校，怎么回忽然想不通来我们这个半吊子学校？

"安静。"黄霜敲了敲讲台，"程同学因为家庭原因转学过来，大家多照顾。"她环顾教室，目光落在沈南初旁边的空位上，"就坐那儿吧。"

沈南初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黄老师，我桌子——"

"打住。"黄霜推了推眼镜，"没用"

全班哄笑。沈南初耳根发热，余光瞥见程妄正朝这边走来，脚步轻得像只猫。那人经过时带起一阵风，沈南初闻到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味的苦艾香。

"让让。"程妄说，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沈南初故意慢吞吞地挪开腿，膝盖"不小心"撞了下程妄的胯骨。意料中的闷响没出现，程妄像早有预料般侧身避开，课本稳稳放在桌上，连页角都没翘。

"操。"沈南初小声骂了句，一屁股坐回去。两人的胳膊肘在桌面上短兵相接，程妄的皮肤凉得像块玉。

沈南初嫌弃的往旁边靠了靠，凳子也随之发出拖拉的声音，程妄注意到了这一点，也跟着将凳子往旁边挪了些，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

下课铃声打响，同学们纷纷三五成群结伴在一起有说有笑，沈南初也丝毫没有犹豫的一下课便趴在桌子上准备打盹睡觉。

但才刚躺下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那熟悉的又欠揍的声音：“南初giegei~”

沈南初抿了抿唇，不用想就知道这货是谁。沈南初将头抬起，果不其然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宋佳旭。

“别和我说话。”对于这个为了避免检查作业而请了一节课的家伙，沈南初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说完这句话便跟着又打算趴下。

“唉唉唉！”宋佳旭赶忙叫停，下意识的撇了眼沈南初旁边的程妄，压低声音道：“这家伙是新来的那个年级第一？”

一提到程妄的事沈南初就来气，他没好气的应了声，正又打算埋头睡觉。

"年级第一？"沈南初的嗓音陡然提高，引得前排几个女生回头张望。他猛地直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就他？"

宋佳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却不住往程妄那边瞟。那个转学生正低头整理笔记，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响，连节奏都像用节拍器量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半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听说他上北模考全市第三，"宋佳旭压低声音，手指在桌面上敲出密匝的鼓点，"刘胖子特意去教务处抢的人。"

这个老刘，便是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姓刘名辉，长的胖肚子大，还是个地中海，所以亲切的被称为“刘胖子”

沈南初撇了眼身侧那个依旧坐着笔挺的程妄，单单地“哦”了声。

管我p事，他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