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站在宿舍楼下，抬头望着四楼那扇漆黑的窗户。晨光已经染红了东边的天空，但她的窗户依然像一只闭着的眼睛。背包里的药盒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推开门的一瞬间，江临僵在了门口——书桌上那封没写完的信被人动过了。她清楚地记得离开时把钢笔横放在信纸上，现在它却被竖着插在笔筒里。

"李阿姨？"她轻声呼唤宿管的名字，无人应答。

江临反锁上门，颤抖着手指打开背包。药盒还在，但里面的药片少了两粒。她清楚地记得昨晚离开前数过，十二粒，现在只剩下十粒。书桌上的信纸上，"对不起"三个字被晨光映得发亮，后面跟着一大片空白。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江临迟疑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喂？"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宿舍里显得异常尖锐。

电流声中突然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学号20212147，江临。"然后电话戛然而止。

江临的手指僵住了。这是她的学号。窗外，一只乌鸦落在窗台上，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猛地拉上窗帘，布料撕裂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尖叫。

药盒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老白钻进出租车时，胸口还残留着隐隐的闷痛。他摸索着胸口口袋，才想起最后的硝酸甘油已经在咖啡馆用掉了。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前妻。

"操。"他骂了一句，手指悬在回拨键上方，最终还是放下了。钥匙转动，发动机发出疲惫的轰鸣，车载广播自动开启：

"——今晨五时许，东城区发生一起出租车坠桥事故，司机当场死亡，身份信息尚未——"

老白猛地关掉广播，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后视镜里，他的脸色惨白得像具尸体。计价器上的数字停留在"3:17"，正是他进入咖啡馆的时间，无论如何调整都无法归零。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老白按下接听键，一个女声急促地说："是白晓婷的父亲吗？孩子突然高烧40度，已经送儿童医院急诊了——"

方向盘在老白手中猛地打了个转，轮胎在马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顾不上违规，直接掉头驶向城北。胸口又开始疼痛，像有人用钝器敲打他的肋骨。后座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老白猛地回头——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红色的小外套不知何时出现在座位上，正是女儿最喜欢的那件。

计价器依然显示"3:17"。

•••

陈默站在公司服务器机房外，金属盒子紧贴着他的肋骨。安保人员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他的工牌，没有注意到他额角的冷汗。

"陈工，今天这么早？"保安老张打着哈欠问道。

"系统升级。"陈默简短地回答，声音干涩得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电梯下到地下三层，陈默的指纹解锁了最里面那间没有标识的办公室。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立刻打开金属盒子，取出里面的硬盘接入电脑。屏幕上跳出十几个监控窗口，全部显示着同一个病房的不同角度——床上躺着一位瘦弱的老人，各种管子连接着她的身体。

陈默调出昨晚的录像，快进到凌晨3:17。画面中的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嘴唇蠕动像是在说什么。陈默把音量调到最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默默...那家咖啡馆...别回去..."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陈工程师，您母亲在阳光之家的监护费已逾期两周，请尽快——"

陈默把手机扔到一边，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显示着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夜循环"咖啡馆门前，怀里抱着婴儿。照片角落的日期是1997年6月。

•••

许青的编辑把照片摔在桌上："这他妈是什么？我要的是工地违规施工的证据，不是这些灵异照片！"

照片散落开来，每张都是在咖啡馆拍摄的。奇怪的是，所有照片中的人物都没有影子，或者影子呈现出不可能的姿势。最诡异的一张是七人合影，许青自己的影像却模糊不清，像是已经死了很久的鬼魂。

"这不是技术问题。"许青固执地说，"我检查过相机了。"

"你熬夜熬出幻觉了。"编辑揉着太阳穴，"算了，把素材给我，我让别人跟这个报道。"

"不行！"许青突然提高音量，"这关系到三条人命！那个工地——"

"已经被封了。"编辑打断她，"半小时前的事。开发商背景太硬，主编决定撤稿。"

许青抓起照片冲出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似乎看到编辑的嘴还在动，说着什么，但隔着玻璃，那口型分明是："别去那家咖啡馆。"

走出大楼，许青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昨晚明明拍了上百张，现在只剩下七张，每张都显示着咖啡馆的不同角落，角落里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有时是江临站在吧台后调咖啡，有时是老白穿着围裙擦杯子，仿佛在某个平行时空，他们成了咖啡馆的员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未知号码"。许青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自己颤抖的声音："别回咖啡馆...他们会认出你..."

•••

杜远站在工地围墙外，安全帽压得很低。工具箱里的警徽贴着他的大腿，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最新消息："行动取消，嫌疑人已警觉。"

他抬头看向被封锁的工地大门，黄色警戒线上印着"阳光建设"四个字。这与福利院捐款单上的抬头一模一样。身后传来脚步声，杜远迅速关上工具箱。

"老杜，今天不上工？"工友大刘扛着铁锹问道。

"腰疼。"杜远憨厚地笑笑，与咖啡馆里如出一辙，"来拿点东西。"

大刘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说没，工头昨晚跑了，账上少了五十多万。"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杜远，"跟你一起买彩票那小子也不见了。"

杜远的手悄悄摸向工具箱夹层。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咖啡馆收据的照片，上面的时间正是3:17，底部印着一串红色数字：20212147。

这是江临的学号。

•••

苏雯的手指在琴键上方颤抖，怎么也按不下去。教室里，七岁的小女孩困惑地看着她："苏老师，您不舒服吗？"

"没事，小雨。"苏雯勉强笑了笑，"我们继续。"

她的右手小指突然不受控制地敲击琴键，弹出一段诡异的旋律。小女孩惊恐地睁大眼睛："老师...这是葬礼上用的曲子..."

苏雯猛地合上琴盖。无名指上的戒痕开始发烫，像是刚摘下戒指不久。她借口去洗手间，锁上门后卷起风衣袖子——手臂内侧布满淤青，但不是渐冻症的症状，而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最醒目的一个新伤口还泛着红晕，形状像是一个数字：7。

手机在包里震动，苏雯掏出来，屏幕上显示一条语音留言。点击播放后，钢琴声从听筒里传出——正是她刚才无意识弹奏的葬礼进行曲，背景里夹杂着咖啡馆的铜铃声。

•••

周沉拉开柜台最底层的抽屉，医疗箱下面压着一个泛黄的病历本。患者姓名一栏写着"林月"，诊断结果："妊娠26周，先兆子痫"。最后一页的医嘱签名被用力划破，几乎无法辨认，但隐约能看出"周"字。

咖啡馆的门铃突然响起，周沉迅速合上病历本。进来的不是顾客，而是一个快递员。

"周先生？您的加急件。"

包裹很小，没有寄件人信息。周沉拆开后，里面是一把铜钥匙和一张照片——年轻的自己穿着白大褂，站在"夜循环"咖啡馆门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97年6月17日。

墙上的时钟突然停止走动，指针牢牢指向3:17。后厨传来水流声，周沉明明记得自己关好了所有水龙头。他走过去，发现洗手池里积满了淡红色的液体，水龙头正在缓慢地滴落更多。

水槽底部，十二片白色药片排列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

城市上空，乌云再次聚集。七个灵魂在各自轨道上运行，却被无形的引力拉扯向同一个终点。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午夜钟声敲响，那家名为"夜循环"的咖啡馆将再次敞开大门，等待最后的客人归来。

而这一次，没有人能够离开。

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