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何故刚结束视频会议,疲惫地按压着眉心。浴室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宋居寒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卷毛走出来,丝质睡袍松松垮垮,赤脚踩在地毯上,精准地踩上何故的拖鞋。
冰凉湿润的触感让何故回神。“怎么了?”
宋居寒重重“哼”了一声,顺势坐在地毯上,脑袋往后一仰,搁在何故膝盖上,把重量全压上去。
何故无奈,摘了眼镜,手指**他浓密的卷发轻轻按摩。“水也不擦干,等会儿头疼。”
“疼死算了。”宋居寒闭着眼,语气冲又委屈,“你只顾着你那些图纸会议,管我头疼不疼。”
“谁惹我们宋大明星不高兴了?”
“你!”宋居寒扭头瞪他,“你心里根本没我!说好七点前回来,现在几点了?”他指着指向七点四十五的挂钟,“我等你吃饭等到七点半!菜热了三遍!冷掉的龙虾意面简直侮辱食材!也侮辱我的心意!”
何故软下心,想拉他起来:“我的错,忘记看手机了。下次一定提前说。别坐地上,凉。”
宋居寒甩开他的手,执拗坐着,仰头看他,眼圈泛红:“你连一条信息都不配拥有吗?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不如一个数据重要?”
何故俯身捧住他的脸,拇指摩挲他微凉脸颊:“胡说。你最重要。是我不好。”他凑近在宋居寒嘟起的唇上轻吻一下,“原谅我?”
宋居寒偏过头,小声嘟囔:“没诚意。”
“那怎样才有诚意?”
宋居寒低头玩睡袍带子,声音闷闷的:“我不管,反正你伤到我了。这里闷得慌。”他拉何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何故感受着平稳心跳,哭笑不得:“那要怎么做才能不闷?”
宋居寒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明天陪我去录音棚!一整天!”
何故愣了下:“居寒,明天我有个重要会议……”
“看!工作永远排我前面!”宋居寒猛地站起,睡袍散开,指着何故,声音发颤,“你就知道工作!何故,你根本不爱我!”他转身要往卧室冲。
何故眼疾手快拉住他手腕:“别闹。明天会议关系到下季度……”
“放手!”宋居寒挣扎,“你去开你的重要会议!我算什么!”挣扎更像是撒娇。
何故叹气,知道不哄好别想安宁。他用力将人拉回怀里紧扣住腰。“谁说你无关紧要?”声音低沉贴耳,“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宋居寒扭动:“我不知道!就知道你放我鸽子!连信息都不发!”
“是我错了。”何故再次认错,同时低头深深吻住他。
宋居寒起初推拒两下,很快反客为主。一吻结束,嘴还不肯认输:“……别以为这样就算了。”
何故抚过他湿润唇角:“那怎样算?”
宋居寒玩着他睡衣扣子,说:“明天…你中午休息时间总有的吧?来录音棚陪我吃午饭,四十分钟也行!我想让你听我新歌副歌……”他眼巴巴看着何故。
何故看他期待又小心的眼神,狠不下心拒绝,啄了下他的唇:“好。中午去陪你吃饭听歌。”
“真的?”宋居寒眼睛瞬间亮了。
“嗯。”何故揉他脑袋,“现在去吹头发?宋小朋友。”
“谁小朋友!”宋居寒不满嘟囔,脸上阴转晴,得意洋洋蹭他颈窝,“你帮我吹。”
“好。”
何故牵他去浴室,像伺候大猫一样帮他吹干头发。宋居寒心满意足滚进床里侧,拍身边位置:“何故,快睡觉!”
何故刚关灯,宋居寒就手脚并用缠上来,脑袋在他颈窝找好位置蹭蹭,满足喟叹。
“何故…”
“嗯?”
“明天记得准时。”
“好。”
“不许骗我…”
“不骗你。”
得到保证,宋居寒安心睡着。何故在黑暗中笑笑,搂紧他。他愿意永远宠着这有时娇气令人发指,却给他生命带来最温暖光的人。
……
第二天中午,何故如约到录音棚,提着宋居寒最爱私房菜馆的午餐。
宋居寒从镜子反光看到他,眼睛弯起,摘下耳机几步跨来,在他脸上亲一口:“你来啦!”
何故无奈擦脸,推过餐盒:“快吃,别凉了。”
“你喂我。”宋居寒理所当然坐下张嘴,“录歌累,手指没力气了。”抬了抬他弹钢琴的手。
何故拿他没办法,夹菜喂他。
宋居寒边吃边含糊说:“还是你好。”瞄了眼公文包,“下午还回公司?”
“嗯,两点半有会。”
宋居寒皱眉,但张嘴吃了递来的西兰花:“那晚上呢?能准时吗?”
“今天应该可以,尽量七点前。”
“你说的!再迟到我就绝食!”
何故被他幼稚威胁逗笑:“好,一定准时。”
饭后宋居寒拉他听刚录的副歌,冲击力十足。
“怎么样?”宋居寒像等夸奖的孩子。
“很好听。”何故由衷称赞。
“那是!”宋居寒得意扬下巴,凑近压低声音,“晚上回家,我单独唱给你听,只听给我一人的版本…”
何故耳根微热,轻推他:“别闹,该回公司了。”
宋居寒不情愿放手:“记得晚上七点!迟到一分钟我就…”
“知道,绝食。”何故拿起包,“走了,好好录歌。”
“嗯。”宋居寒站门口眼巴巴看他,“路上小心。”
何故转身,没注意到宋居寒在他走后迅速拿起手机发信息,嘴角勾起狡黠笑容。
何故下午高效工作,眼看能准时下班。然而临走前十分钟,秘书告知合作方出技术问题,需紧急视频会议。
何故心里“咯噔”,想发信息却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备用线找不到。
“何总,对方在线上了,很急。”
何故只能先开会,想尽快解决赶回解释。他低估了宋居寒在等待中发酵的怨念。
宋居寒早结束录音,兴冲冲回家,甚至“精心”煮了泡面加蛋和火腿肠摆在桌上,然后盯时钟。
六点五十,没回。
七点整,没回。
七点十分,没回。
七点二十……门口毫无动静。
宋居寒从期待到焦躁到怀疑,最后变成满腔“委屈愤怒”。
又放鸽子!
又不告诉!
手机打不通!
他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厌烦我了?
难道…外面有别人了?!
最后念头像毒蛇钻进脑海,宋居寒瞬间白了脸。越想越可能,何故最近总加班,手机有时静音…以前从不这样!
狗血剧情在脑海轮番上演。他看着桌上两碗坨掉的泡面,只觉刺眼讽刺。
当何故结束会议,借充电宝开机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火急火燎赶回时,看到的是——
客厅只亮餐厅吊灯,照着未动冷透的泡面。宋居寒背对他坐餐桌前,肩膀微耸,像在哭?
何故心揪紧,满愧疚轻轻走去:“居寒,对不起,我…”
话戛然而止。
目光凝固在宋居寒搭在餐桌的左手上。
修长白皙无名指上,原本戴铂金戒指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极浅白戒痕。
何故脑子“嗡”一片空白。
宋居寒…把戒指摘了?
在刚经历“放鸽子”后?
冰冷寒意窜顶,杂心慌刺痛。那戒指对何故意义超价值。是宋居寒别别扭扭又眼神发亮给他戴上,说“套上了就是我的人,一辈子不准摘”。虽然宋居寒自己那枚总丢三落四,但何故这枚从未离身。
他允许宋居寒摘?绝无可能。
可现在,宋居寒摘了。
因今天失约?累积失望?觉得他沉重爱意成无法忍受束缚?
恐慌缠紧心脏。他理性人生里所有罕有失措,只与这人有关。
“居寒…”声音干涩发抖,“你的…戒指呢?”
宋居寒身体微僵。没回头,手尖微蜷。
沉默蔓延,带残忍默认。
何故看空落指根,刺眼戒痕,心脏被无形手狠攥紧,疼得喘不过气。随来巨大失落恐惧。
他放公文包,步步走去,高大身影笼罩坐椅上的宋居寒。伸手想碰那手,又不敢。
“居寒,”声音低哑,带小心求证,“我问你话。戒指…去哪了?”
宋居寒猛转头,何故看清他漂亮眼睛红红,像哭过,但燃烧愤怒受伤?
“你还在乎吗?”带鼻音,又委屈,“你不是忙吗?不是电话都不记得打?我算什么?戴戒指摆设?”
何故被问得心痛,忙解释:“不是,居寒,你听我说,下午临时紧急会议,手机没电…”
“又是会议!又没电!”宋居寒猛站起打断,情绪激动,“何故,借口能不能换新鲜?一次两次意外,次数多就是没把我放心上!”
他举光秃左手在何故眼前晃,眼泪终于落下,混愤怒伤心:“这个!看清楚了!我摘了!不要了!既然你忙到没时间发信息,这碍事东西戴什么意义!”
何故看着他的控诉,心脏像泡柠檬水,又酸又涩。试图拉他手:“居寒,别胡说,戒指给我,帮你戴上…”
“不要!”宋居寒猛甩开他手,后退一步戒备看他,“凭什么你说戴就戴说摘就摘?何故,你把我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去宠物?”
“我从未这样想!”何故语气带急切无奈,“你知道那枚戒指对我意味什么!”
“我不知道!”宋居寒几乎吼出,指桌上泡面,“我只知道等了你一晚上!等来苍白无力解释!何故,我受够了!真受够了!”
说完转身往卧室走,不想再多说。
何故看决绝背影和空荡手,恐慌心痛达顶点。不能让他这么走,不能让误会继续,更不能…失去象征联系的戒指。
他快步上前从后紧抱宋居寒,手臂环腰,力道大不容挣脱。
“居寒!别走!”脸埋他颈窝,声音闷带前所未有慌乱,“是我不好,都是我错!不该忘发信息,不该让你等,不该总让工作占陪你时间…我改,一定改!”
宋居寒在他怀里挣扎手脚并用:“放开!何故你放开!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戒指我已扔了!”
“扔了?”何故如遭雷击,身体猛僵,手臂不自觉收更紧,“扔哪了?”声音带绝望。
“冲马桶了!”宋居寒口不择言喊,挣扎更用力,“你去找!有本事去下水道找!”
何故信以为真,心脏瞬间冻结碎裂千万片。抱宋居寒手臂微抖,声音沙哑不成样:“居寒…你怎么能…那是我们…”
声音哽住说不下。巨大悲伤无力感淹没。以为只小吵小闹,哄哄就好,没想到发展这地步。
感何故身体颤抖和声音里浓重绝望,宋居寒挣扎动作渐慢。他其实…根本没扔。只气极口不择言。那戒指正安安稳稳躺他睡裤口袋,硌得不舒服。
但他还生气,还委屈,不想轻易原谅。
“你放开我…”声音带哭过后沙哑,挣扎变轻微扭动。
何故却抱更紧,仿佛松手怀里人会消失。低头近乎贪婪汲宋居寒熟悉气息,唇贴他颈侧皮肤,遍遍呢喃:“对不起,居寒,对不起…别离开我…不能没有你…”
宋居寒被他吻得发痒,心里怨气在何故罕见脆弱哀求下开始瓦解。但还硬心肠(自以为):“现在知道说不能没有我?早干嘛去了…”
何故不答,只更紧抱他,更用力吻他,宋居寒起初被动承受,但很快掌握主动权,开始生涩回应。
意乱情迷间,何故手顺宋居寒腰线向下滑,抚摸到他睡裤口袋附近。忽然,指尖触到坚硬冰凉环状小物件。
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他猛睁眼,看近在咫尺被吻得眼神迷离的宋居寒。
宋居寒也察觉他停顿和目光,心里虚,眼神闪烁。
何故缓缓小心将手伸进宋居寒睡裤那口袋,指尖清晰感那熟悉圆环状物体。
他拿出它。
那枚本该“冲马桶”的铂金戒指,正安然无恙躺他手心,在吊灯光线下折射温润熟悉光芒。
何故看手心戒指,又看眼神躲闪脸颊绯红的宋居寒,心中百感交集。有失而复得狂喜,被戏弄无奈,更有哭笑不得释然。
原来…没扔。
原来这小祖宗,在吓唬他。
巨大压力骤卸,何故腿有些软。他长深深吸气,缓缓吐出,握戒指手指尖因用力微泛白。
宋居寒看何故那副样子,知玩脱了,心虚低头小声辩解:“…谁让你老放我鸽子…我、我就想让你着急一下…”
何故没说话,只用深邃眼睛静静看他。
宋居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想抢戒指:“…还我!”
何故却把手一收避开。抬另一手捏宋居寒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
“宋居寒,”声音平静带不容置疑力度,“好玩吗?”
宋居寒瘪嘴,又想开始“委屈”大法:“你凶我…你明明答应准时下班,你又骗我,我还不能生气吗?”
“你可以生气。”何故看他,一字一句,“你可以跟我闹,可以骂我,可以让我做任何事补偿。但是,”他举戒指,眼神无比认真,“永远,永远不要再拿这个开玩笑。永远不要再说你把它扔了,更不要真把它摘下来。我会当真。”
眼神太过郑重,语气太过严肃,宋居寒一时被镇住,忘反驳,只呆呆看他。
何故松开捏他下巴的手,拿起戒指,执起宋居寒左手,动作轻柔却带不容抗拒意味,将那枚微凉铂金圆环重新套回修长无名指根部,稳稳推到底。
“戴好了。”何故看他眼睛,声音低沉磁性,“没有我允许,不准再摘下来。听到没有?”
戒指回熟悉位置,冰凉触感让宋居寒微颤。他看何故眼中不容错辨深情和占有欲,心里那点因等待产生的委屈不安,终于被更汹涌情感取代。
他撇撇嘴,但这次不是委屈,带撒娇认输意味:“…知道了。”他伸戴戒指的手环何故脖子,把脸埋他胸口闷闷说,“那你以后也不准再忘给我发信息,不准让我等那么久…”
“好。”何故紧抱他,悬一晚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低头吻他发顶,“我保证。”
危机解除,温情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