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里浮动着食物暖融的香气。简隋英姿态闲适地切着盘子里鲜嫩多汁的菲力牛排，银质餐刀划过瓷盘边缘，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对面，李玉却有些坐立难安，手里握着叉子无意识地戳着餐盘里的配菜，视线频频飘向餐厅斜对角靠窗的一个位置。
“啧，”简隋英叉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抬眼瞥了下李玉紧绷的侧脸线条，“我说小李子，你这哪是出来跟我享受烛光晚餐的？眼珠子都快钉到那边去了。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李玉猛地收回目光，眉头拧得死紧，压低的声音带着火星子“简哥！你看那边！晏明绪！”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居然……居然跟个女的坐一块儿吃饭！你看那女的，还笑得一脸花痴样！靠！”
简隋英顺着李玉喷火的视线望过去。视野里，晏明绪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衬衫，坐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后，姿态依旧带着他惯有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对面确实坐着一位年轻女士，打扮精致得体，正浅笑着说着什么。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晏明绪偶尔会微微颔首，侧耳倾听，那副专注的神情落在李玉眼里，简直刺眼得要命。
“就吃个饭而已，至于么你？”简隋英收回目光，端起手边的红酒抿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晏厅那么大个人，出来应酬也好，朋友小聚也好，不是很正常？别一惊一乍的，搞得跟捉奸似的。”他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化解李玉的紧绷。
“正常个屁！”李玉猛地扭回头，眼睛瞪圆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引得旁边一桌客人侧目。他意识到失态，立刻又压低了嗓子，但里面的愤怒丝毫未减，“简哥你看清楚！那女的都快凑到他脸上了！你看晏明绪那眼神！还有那女的给他递纸巾那劲儿……这他妈是普通朋友吃饭的样子？鬼才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晏明绪这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装得人模狗样的，背地里还不是出来招蜂引蝶？他这不是摆明了骗我哥吗？！”
李玉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着，白皙的皮肤因为愤怒泛起一层薄红，放在桌上的手也攥成了拳头，指节用力到泛白。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揪住晏明绪的衣领质问个明白。那个平日里在他哥面前装得沉稳可靠、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晏明绪，此刻在李玉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坐下！”简隋英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李玉已经微微抬起、准备离座的身体。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别犯浑！李玉！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李玉被他按得动弹不得，挣扎了两下，简隋英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简哥！”李玉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带着被强行压抑的委屈和愤懑，“他……”
“他什么他！”简隋英打断他，目光锐利地逼视着李玉，“晏明绪是什么人，你哥比你清楚！他做事有他的分寸。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什么，也轮不到你现在冲上去闹！你哥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自己的呢？给我坐稳了！”简隋英的语气斩钉截铁，他太了解李玉护犊子似的护着他哥李玄的那股冲动了，这种时候必须把他摁住。
李玉被简隋英严厉的眼神和话语镇住了，那股要冲出去的蛮劲泄了大半，但心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他重重地坐回椅子上，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死死钉在晏明绪和那个女人的方向。他拿起桌上的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怒火。
“分寸？呵，”李玉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讽刺，“他的分寸就是背着我哥出来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简哥，你是没看见他刚才那假惺惺的样儿！对着那女的，笑得那叫一个温和有礼，装给谁看呢？他平时在我哥面前也这样？”他越想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哥被他蒙在鼓里算怎么回事？”
“那你想怎么办？冲上去打一架？”简隋英没好气地反问，又切了一块牛排，“把你哥的脸丢光？”
“我……”李玉一时语塞，憋得脸更红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个角落。恰在此时，他看到晏明绪似乎微微侧身，对那位女士说了句什么，那女士掩嘴轻笑了一下。这个画面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李玉的眼球。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李玉猛地掏出手机，动作快得简隋英都没来得及完全阻止。他迅速解锁屏幕，打开相机，手指在变焦键上滑动，将远处的两人拉近。手机镜头微微有些晃动，他屏住呼吸，指尖用力一戳屏幕中央。
“咔嚓！”
一声轻微的、但在李玉听来如同惊雷般的快门声响过。手机屏幕上清晰地定格了那一幕：柔和的顶灯光线下，晏明绪微微侧脸，神情专注温和，对面的女士笑容得体，两人之间隔着餐桌，画面看起来……该死的和谐，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李玉！”简隋英低声喝道，想去夺他的手机，但李玉已经飞快地把手机藏到了桌下，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你干什么？！”简隋英心下一沉。
“干什么？”李玉抬起头，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执拗和怒火，“给我哥看！让他看看他这位‘稳重可靠’的晏厅，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我不能让我哥继续被他骗下去！”他点击了发送键，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成功”的字样。
简隋英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再说什么都晚了，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放下刀叉，胃口全无。他揉了揉眉心，看着李玉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小兽，愤愤地继续用叉子戳着盘子里无辜的西兰花，嘴里还不停地低声咒骂着晏明绪“道貌岸然”、“虚伪透顶”。餐厅里优美的琴声和食物的香气，此刻都成了令人窒息的背景。
市府大楼深处，一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是这片逐渐陷入沉寂的庞大建筑里为数不多的光点之一。李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项目审批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像纠缠不清的藤蔓，牵扯着他的精力。高强度的工作持续了大半天，太阳穴传来阵阵紧箍咒似的胀痛。他抬手用力按了按，指尖冰凉，试图驱散那份疲惫带来的麻木感。
他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浓茶，勉强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非但没有提神，反而让胃部一阵不舒服的翻搅。就在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
是李玉发来的微信消息。李玄瞥了一眼，没太在意，以为是弟弟又有什么小事找他。他随手点开，目光落在屏幕上加载出来的图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猛地抽走了流动的介质。
李玄的手指还停留在冰凉的茶杯壁上，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手机屏幕上。照片里，顶灯的光线柔和地洒落，勾勒出晏明绪熟悉而清晰的侧脸轮廓。他微微侧身，神情是李玄无比熟悉的那种专注和温和——通常只对着他时才会流露出的专注和温和。而他对面，坐着一位笑容得体、妆容精致的陌生女子。两人之间隔着餐桌，距离不远不近，那定格的一瞬，却透着一种让李玄心脏骤然停跳的和谐感。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捏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杯壁的冰凉透过皮肤直刺骨髓。刚才还纠缠着他的文件数据、条款文字，瞬间失去了所有意义，变成眼前一片模糊晃动的墨点。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声。
李玉紧跟着发来的消息像尖锐的冰凌，狠狠扎进他瞬间冻结的思维里：“哥！你看清楚！就在XX餐厅！晏明绪这孙子背着你跟别的女人约会！他根本就是个骗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李玉特有的愤怒和控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李玄的视网膜上。
骗子……
这两个字在脑海里疯狂地旋转、放大，撞击着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和信任。那个在他面前沉稳可靠、给予他无限安心感的晏明绪，那个眼神专注得仿佛只能盛下他一个人的晏明绪……照片里那个对着另一个女人露出同样温和神情的男人，是谁？
“嗡”的一声，是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李玄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着呼吸。他像被烫到一样，手指一松，那只冰凉的骨瓷茶杯脱手落下。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响。深褐色的茶水和几片蜷曲的茶叶狼狈地溅开，在光洁的地板上蔓延开一小片污渍，细碎的瓷片散落其间，反射着惨白的灯光。
李玄却恍若未闻。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刺眼的照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无形巨锤砸中的心脏，闷痛得厉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和尖锐的疼痛感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撕裂。加班？文件？审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可笑，无比遥远。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过度的情绪冲击而有些僵硬踉跄，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椅背撞在厚重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也完全忘记了关掉电脑屏幕，只是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金属冰冷的棱角硌在掌心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一声声敲打着他混乱不堪的神经，朝着那个此刻唯一能容纳他这团混乱情绪的地方奔去——家。
指纹锁发出轻微的“滴”声，门应声而开。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门外的黑暗。李玄带着一身从初秋夜晚沾染的凉气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混乱，踏进公寓。
客厅里亮着暖色调的主灯，电视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一部画面绚烂的电影，光影在墙壁上跳跃流转。晏明绪就坐在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米白色沙发里，姿态放松。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深灰色的棉质长裤，同色系的圆领薄衫，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白水。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立刻抬起头，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脸上自然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回来了？”晏明绪站起身，声音是李玄熟悉的平稳和暖意，“今天这么晚？加班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朝厨房方向走去，“吃饭了吗？冰箱里还有点菜，我给你做点吃的？很快。”
他的语气、神态、动作，都和平日里李玄加班晚归时毫无二致。那种自然而然的关心，那种等待他归家的熟稔氛围，在此刻的李玄眼中，却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覆盖在照片上那刺眼的一幕之上，显得格外虚伪、刺目。
李玄站在玄关的光影交界处，没有换鞋，也没有往里走。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是沉默地看着晏明绪走近厨房，打开冰箱门。冰箱里透出的冷光映在晏明绪线条利落的侧脸上，李玄的目光却冷得如同冰窖。那股在办公室里强行压抑下去的混乱和尖锐痛楚，此刻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汽油，轰然爆燃。
晏明绪从冰箱里拿出几样蔬菜，关上冰箱门，转过身，似乎想征询李玄想吃什么。然而，当他看清李玄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冰冷到近乎陌生的神情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慌乱，极快地掠过他的眼底。
“李玄？”晏明绪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丝不确定，“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累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朝李玄走近两步。
李玄依旧沉默。他没有回答晏明绪任何一个问题。他只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审判的沉重感，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亮起，那张刺目的照片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机屏幕直直地、用力地伸到晏明绪面前，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冻结。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电视机里无声闪烁的光影在墙上徒劳地跳动。
晏明绪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当他看清照片内容的那一刹那，李玄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瞳孔骤然收缩的反应。晏明绪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刚才那点温和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震惊和被戳穿的狼狈。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堵在喉咙里。整个客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玄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晏明绪瞬间失血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他看到晏明绪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双总是沉稳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慌乱和试图掩饰的急切。
“你……别误会。”晏明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紧绷，“李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稳些，但尾音那点细微的轻颤，却泄露了内心的动荡。
“哦？”李玄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得像从冰层下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晏厅告诉我，我想的是哪样？”他往前逼近一步，手机屏幕几乎要贴上晏明绪的胸口，那刺眼的画面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焦点，“这照片里的人，不是你晏明绪？对面坐着的，是空气？”
晏明绪被他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厨房冰冷的岛台边缘。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快了几分：“是我。但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你信我！”他急切地强调着，眼神紧紧锁住李玄冰冷的脸，“是我爸妈！他们最近逼得太紧了，天天念叨，电话轰炸，非要让我去见见他们老朋友介绍的女孩子！我实在是推脱不掉，没办法了才去的！就只是吃顿饭，应付一下老人家！吃完我就立刻回来了，你看，我书都没翻几页！”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甚至指了指沙发上那本被合上的书，试图增加一点可信度。
“应付？”李玄的声音陡然拔高，里面压抑的怒火再也无法掩饰，像淬了毒的针，“好一个‘应付’！晏明绪，那你告诉我，我算什么？你‘应付’你爸妈的工具？还是你无聊时排遣寂寞的消遣？”他猛地收回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屏幕上的照片在晏明绪眼前晃过，“你所谓的‘应付’，就是对着另一个女人笑得那么‘温和有礼’？就是和她‘相谈甚欢’？”
“我没有！”晏明绪矢口否认，急切地辩解，“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从头到尾都只是礼貌性地回应！李玄，我心里有谁，你难道不清楚吗？我……”
“我不清楚！”李玄厉声打断他，眼底一片赤红，失望和愤怒交织着灼烧他的理智，“我只清楚一件事！”他死死盯着晏明绪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就在刚才，就在这门口，我问你，你吃了吗？你怎么回答我的？”他猛地向前一步，咄咄逼人的气势几乎将晏明绪完全笼罩，“你说，‘我也还没吃呢，但是我不太饿，我给你做点儿吧’！”
李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客厅里炸开：“晏明绪！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他妈‘没吃’？那照片上坐在餐厅里，拿着筷子，跟人吃饭的是谁？鬼吗？！”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带着被欺骗的剧痛和滔天的怒火，狠狠砸向眼前的人，“撒谎！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对我撒谎！就为了圆你这场该死的‘应付’？！”
“我……”晏明绪张了张嘴，在李玄愤怒的控诉和冰冷的逼视下，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他那引以为傲的沉稳和口才，在李玄此刻燃烧着火焰的目光下，瞬间土崩瓦解。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彻底褪尽，只剩下狼狈的苍白和哑口无言的窘迫。那双总是能轻易洞察人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慌乱和一片空白。他想解释那只是一时情急下的遮掩，不想让这件糟心事破坏李玄的心情，可在李玄那赤裸裸的、被背叛的眼神注视下，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虚伪。
完了。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晏明绪的心脏。
就在晏明绪大脑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的这一个空档，李玄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那是一种被彻底浇灭的、心死的灰烬感。
他没有再看晏明绪一眼，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所有的激烈情绪仿佛在这一刻被极致的冰冷冻住了。他只是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玄关的感应灯因为他的动作再次亮起，惨白的光线落在他紧绷如石的侧脸上。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整个公寓仿佛都颤了颤。厚重的实木防盗门被李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上，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久久回荡，像一记沉重的丧钟，敲碎了客厅里最后一点虚假的平静。
摔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晏明绪的耳膜上，也砸得他身体猛地一晃。他像是被那巨大的声响从冻结状态中惊醒，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无措的惨白。
“李玄！”晏明绪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了调，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沙哑。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门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刚才那瞬间的空白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他知道，如果让李玄就这样走了，后果他不敢想。
他冲到紧闭的防盗门前，手指因为慌乱而有些颤抖，用力拧动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晏明绪一步跨出，急切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清晰地响起。
“李玄！等等！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晏明绪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慌乱，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他快步追向电梯口那道决绝而冰冷的背影。
李玄站在电梯门前，背对着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拒绝融化的冰雕。楼道里惨白的声控灯因为他刚才摔门的巨响而亮着，冰冷的光线落在他深色的西装外套上，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芒。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因为晏明绪的喊声而停顿哪怕一秒钟。
他的手指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电梯的下行按钮，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摁进墙里。电梯门上方鲜红的数字纹丝不动，固执地停留在某个遥远的楼层。
晏明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绝望的迫近感。他冲到李玄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李玄的手臂，强行将他留住。
“李玄！求你！就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我……”晏明绪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那份平日里掌控一切的沉稳荡然无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李玄衣袖的刹那——
“叮。”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