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刘耀文在清理身上战斗的痕迹。朱志鑫独自坐在客厅坚硬的沙发上，抱着膝盖，望着窗外逐渐染上橙红霞光的天空。肾上腺素退去后，深深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神经却依旧紧绷着，无法放松。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暗室门打开瞬间，刘耀文那双染血的眼眸，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灵魂。可也是这双眼睛，在看到他安然无恙时，煞气悄然收敛，并对他伸出了手。
这个男人太复杂，太矛盾。他是一柄染血的利刃，却会递来一颗水果糖；他是从地狱归来的煞神，包扎伤口时却会因他的触碰而肌肉紧绷。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刘耀文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色背心，下身仍是战术长裤。湿漉漉的黑发被他随手向后捋去，露出完整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锁骨的凹陷处，最终没入背心领口之下。清洗过的古铜色皮肤在晨曦中泛着健康的光泽，左臂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白色纱布包显得格外醒目。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洗过后、混合着淡淡皂角清香与水汽的干净气息，与之前那身血污的模样判若两人。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沉静，带着挥之不去的警惕。
朱志鑫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怔忪。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抛开保镖的身份，刘耀文本人也是一个极具男性魅力的存在。那种魅力并非来自于精致的皮囊，而是源于力量、冷静和某种深不可测的内核。
“去休息。”刘耀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指了指唯一的一间卧室，“你需要睡眠。”
安全屋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朱志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你睡哪里”，或者“我睡不着”，但最终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他走进卧室，房间和外面一样简洁，一张床，一个衣柜，别无他物。床单是冷硬的灰色，和他家里那些柔软昂贵的床品天差地别。
他脱下外套，和衣躺了上去。床垫有些硬，枕头也带着陌生的、属于刘耀文的清冽气息。他闭上眼，但黑暗中仿佛又能看到那些入侵者的影子，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心跳失序。
门外，客厅里极其安静，但他知道刘耀文就在那里。这种认知，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安定剂。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卧室门口，然后停下。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他能感觉到，刘耀文就站在门外，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这种被严密守护的感觉，陌生而又令人安心。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模糊地想，有这个人在，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 * *
刘耀文站在卧室门外，背靠着墙壁，听着里面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确认朱志鑫已经睡着，他才轻轻推开一点门缝，朝里面望去。
晨曦透过薄薄的窗帘，柔和地洒在床边。少年侧躺着，蜷缩在灰色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平日里张扬跋扈的神色被沉睡洗去，显得格外安静乖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嘟着，似乎还带着一点委屈的弧度。几缕柔软的黑发汗湿了，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他睡得很沉，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港湾的幼兽，卸下了所有防备。
刘耀文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比平时执行警戒任务时多了几秒钟。视线掠过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最终落在他露在被子外面、还紧紧攥着毯子一角的手上——那是之前他裹着的那条毯子，不知何时被他带进了卧室。
那双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是典型的、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少爷的手。就是这样一双手，不久前，曾颤抖着、却又异常执拗地为他清理和包扎伤口。
刘耀文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他悄无声息地退后，将门虚掩到原来的程度，重新回到客厅的警戒位置。
他需要保持清醒，分析今晚袭击者的来路，规划下一步的行动，确保这个暂时的藏身之所绝对安全。
然而，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少年蹲在他面前时，那专注而担忧的眼神，笨拙却温柔的包扎动作，以及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
“麻烦。”他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告诫。
但这麻烦，似乎与他过去遇到的所有麻烦都不同。他不像清除威胁那样想要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反而……生出一种想要将这麻烦纳入羽翼之下，隔绝所有风雨的念头。
这超出了保镖的职责范畴。
刘耀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杂念摒除。他是专业的，他的世界里只有任务和风险控制。
可当他再次睁开眼，望向那扇虚掩的卧室门时，眼神里某些坚固的东西，似乎正在晨光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卧室里，朱志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仿佛感受到了门外那道沉静目光的守护，睡得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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