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水果糖的甜味,在朱志鑫舌尖萦绕了整整一个下午。
它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想象的要持久和深远。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用尖锐的挑衅去攻击刘耀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探究和困惑的沉默。他会偷偷观察刘耀文,观察他一丝不苟的举止,观察他永远警惕的眼神,试图从那冷硬的外壳下,找到一丝属于“人”的裂缝。
刘耀文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目标不再主动制造麻烦,这让他省心不少。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平静的水面下往往暗流汹涌。他加强了与情报线的联系,试图厘清针对朱志鑫的威胁来源。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别墅的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朱志鑫已经睡下,刘耀文则按照惯例,在别墅内进行睡前最后一次安全巡查。
当他检查到二楼书房时,随身携带的、连接着别墅外围监控的微型终端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震动提示。不是常规的动物触发,而是有不明信号在试图干扰监控系统!
几乎在同时,楼下传来极其细微的、玻璃被专业工具切割的声音。
来了。
刘耀文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没有发出任何警报惊动可能还在睡梦中的朱志鑫,而是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迅速移动到朱志鑫卧室门口。
他轻轻推开房门。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光亮,能看到朱志鑫蜷缩在床上,睡得正沉。
“朱志鑫。”刘耀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瞬间穿透了雨声和睡意。
朱志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床上捞了起来。
“嘘,别出声,跟我走。”刘耀文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带着绝对的命令意味。他甚至没给朱志鑫穿鞋的时间,直接用一条薄毯将他裹住,半抱在怀里,迅速离开了卧室。
朱志鑫彻底清醒了,心脏狂跳。他紧紧抓住刘耀文胸前的衣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住他,但奇异的是,抱着他的这个怀抱,却成了这恐惧中唯一的支点。
刘耀文没有走楼梯,而是抱着他,敏捷而无声地穿过走廊,进入了主卧隔壁一个不起眼的储藏室。他挪开一个沉重的储物柜,后面竟露出一扇暗门。这是他在接手任务初期,就根据别墅图纸自行改造的临时安全点。
暗门后面是一个狭窄但相对坚固的空间,有简单的通风口和应急物资。
刘耀文将朱志鑫放在角落的软垫上,塞给他一个微光手电和一个冰冷的、小巧的物体。朱志鑫摸出来,那是一把造型奇特、入手沉甸的匕首。
“呆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不要出声。”刘耀文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在微弱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冷得像极地寒冰,“如果……有人不是我,进来了,用它保护自己。”
说完,他不等朱志鑫回应,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暗门。外面传来储物柜被移回原位的细微摩擦声。
黑暗和寂静瞬间将朱志鑫吞没。只有外面滂沱的雨声和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发抖,却又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全感。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危险是真实存在的,而刘耀文,是他和危险之间唯一的屏障。
* * *
别墅内,刘耀文如同苏醒的猎豹。他关闭了所有可能暴露位置的光源,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视能力,在黑暗中潜行。
对方显然不是普通的毛贼,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至少有四人,装备精良,配合默契。他们的目标是活捉朱志鑫。
但他们在踏入这栋别墅的那一刻,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守护者的实力。
刘耀文没有选择正面冲突,而是利用环境,将他们逐个引入不利于发挥人数优势的狭窄空间。厨房、走廊拐角、楼梯下方……都成了他狩猎的战场。
他没有使用枪械,以免流弹误伤或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近身格斗,是他的领域。
黑暗中,只能听到短促而沉闷的击打声,骨头错位的脆响,以及被捂住口鼻的、压抑的闷哼。刘耀文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次出手都直奔要害,旨在最短时间内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他像一头沉默的、来自深渊的恶龙,守护着他的宝藏,将所有入侵者撕碎。
当一个入侵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试图后撤并通过对讲机呼叫支援时,刘耀文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的阴影中现身,手臂如铁箍般锁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精准地击碎了他的喉结和对讲机。
最后一名入侵者倒在楼梯口,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保镖,会拥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战斗在几分钟内开始并结束。
刘耀文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微微喘息着。雨水顺着打破的窗户飘进来,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身上的黑色衣服被雨水和汗水浸透,更深的颜色是敌人的血。他脸上也溅上了几滴血珠,让他本就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煞气。
他像一尊刚刚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确认所有威胁都已清除,刘耀文才快步走向储藏室,移开储物柜,打开了暗门。
微光手电的光束下,朱志鑫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但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当看到门口逆光而立的、浑身散发着冰冷煞气的刘耀文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眼前的刘耀文,不再是那个面无表情处理他呕吐物的保镖,也不是那个递给他水果糖的沉默男人。他是武器,是煞神,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形兵器”。
朱志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交织在一起。
刘耀文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握匕首的手,眼中的煞气稍稍收敛。他伸出手,声音因为刚才的搏斗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了,出来吧。”
朱志鑫看着他伸过来的、可能刚刚结束了几条性命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匕首,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那只手,依旧温热,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稳定。
刘耀文将他拉出暗室,轻轻抱在怀里,用没有沾染血迹的手臂环住他微微发抖的身体。
“别怕。”他低声说,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生硬却带着奇异的分量。
靠在刘耀文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混合着血腥、雨水和独特男性气息的味道,朱志鑫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恐惧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更深层次的、对眼前这个强大男人的依赖与悸动。
他好像,真的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而刘耀文,感受着怀里少年细微的颤抖,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时,产生了一种超出职责范围的情绪——他想确保这个麻烦的、娇纵的,但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小少爷,再也不会露出这样恐惧的表情。
深渊之龙,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盘踞守护的珍宝。即使这珍宝,本身带着扎手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