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却倔强地刺破了藤袭山浓重的夜色。
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邪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第七天的黎明到来时,幸存的考生陆续回到出发点。
幸存下来的几名少年剑士,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回,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地聚集到山巅的出口。
他们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眼神空洞,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挥之不去的恐惧,彼此之间甚至没有力气交谈一句。
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晨风中飘荡。
炭治郎数了数,包括自己在内,只有五人存活。
不死川玄弥也在其中,他浑身是伤但眼神依然桀骜。
炭治郎站在他们中间,背脊挺得笔直,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他的日轮刀已经重新仔细地缠裹好,背在身后。
那半张破碎的橙色面具,被他无比珍重地、贴身收在了怀里,紧贴着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被那冰冷的棱角刺痛。
那两个小女孩再次出现,为幸存者发放了队服和玉钢——用来锻造专属日轮刀的材料。
"恭喜各位成为鬼杀队的一员。"黑发女孩说。
"愿诸位武运昌隆。"白发女孩补充道。
炭治郎抚摸着手中的玉钢,望向远方初升的太阳。
这只是开始,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寻找让祢豆子变回人类的方法,为家人报仇,斩尽世间恶鬼。
但此刻,他允许自己短暂地休息一下。
毕竟,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山巅稀疏的紫藤花枝,投向遥远的狭雾山方向。
晨光熹微,勾勒出远方群山的模糊轮廓。
山风带着凉意,拂过他满是血污和泪痕的脸颊。
师父…
鳞泷左近次师父…
您现在…
知道了吗?
与此同时,遥远的狭雾山。
破晓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木窗的缝隙,在简陋小屋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清冷的光斑。
屋内弥漫着清苦的草药气息和经年累月的木头气味。
鳞泷左近次独自坐在矮桌前,面前放着炭治郎和祢豆子留下的几件简陋衣物。
他戴着那标志性的天狗面具,身姿依旧挺直,如同山岩。
突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仿佛就在耳边炸开。
鳞泷左近次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声音…像是什么极其坚硬、又极其脆弱的东西,从极高的地方落下,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碎裂开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猛地收紧!
那寒意如此彻骨,如此熟悉,带着跨越漫长岁月的血腥和绝望,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面具后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矮桌边缘,他那只布满老茧、稳若磐石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极其轻微,轻微到如同幻觉。
随即,那僵硬的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撕裂的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呜咽,被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
只有那戴着天狗面具的头颅,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低垂了下去。
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挣脱了束缚,重重砸落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那温度,灼热得惊人。
窗外,狭雾山浓重的晨雾无声地翻涌着,吞没了小屋,吞没了那个剧烈颤抖的、戴着面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