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书欣像阵裹着阳光和栀子花香的风,又一次刮进丁舟杰家敞开的院门时,丁舟杰正蹲在葡萄架下,小心翼翼地拨弄一株新栽的茉莉。泥土的微腥混着青草汁液的气息,是他熟悉的安全堡垒。可这堡垒,在虞书欣那清亮得能穿透蝉鸣的嗓音面前,总是摇摇欲坠。
“丁舟杰!”那声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娇嗔,越来越近,“躲这儿干嘛呢?我妈喊你过去吃西瓜!冰镇的!”
丁舟杰的手一抖,小铲子差点戳到茉莉脆弱的根茎。他没抬头,胡乱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耳根却在她脚步声停在葡萄架外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虞书欣今天穿了条明黄色的连衣裙,裙摆扫过墨绿的葡萄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某种宣告。
她几步就跨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毫不客气地抽走了他手里的铲子,带起一丝泥土的微尘。“磨磨唧唧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快走啦!” 阳光透过层叠的葡萄叶,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能轻易驱散他所有阴翳的力量。
丁舟杰被她拽着胳膊拉起来,踉跄了一下,目光却黏在她汗湿的鬓角旁,一缕不听话的柔软发丝上。那发丝随着她说话微微晃动,挠得他心尖也跟着痒。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飞快地移开,落在自己沾着泥巴的球鞋上。
“喏,拿着!”虞书欣不由分说地把一个粉色的、印着卡通兔子的小水壶塞进他空着的那只手里,水壶壁上凝着冰凉的水珠,瞬间浸润了他汗湿的掌心。“看你热的,脸都红了,喝点水。” 她语气自然得像呼吸,仿佛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丁舟杰握着那个明显属于女孩子的水壶,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他脸颊不断攀升的热度形成尖锐的对比。他僵硬地拧开盖子,小小抿了一口,清甜的柠檬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簇莫名的小火苗。他不敢看她,只含糊地说:“…谢谢。”
“谢什么呀,”虞书欣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就走,裙角飞扬,像只灵动的黄蝴蝶,“走啦小尾巴!再慢西瓜都让我爸吃光啦!” 她总是这样叫他,“小尾巴”。带着点亲昵,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掌控感。
丁舟杰默默跟上,脚步踩在她刚刚踏过的痕迹上。他看着她脑后随着步伐跳跃的马尾辫,那根扎头发的红色发绳有些旧了,磨起了毛边。他心里某个角落,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无声地弹开了一瞬——那里已经静静地躺着好几块她用过、嫌弃太短而丢掉的橡皮,每一块上都残留着她握笔时留下的浅浅压痕。还有一次,在喧闹的游乐园,她玩疯了,扎头发的发绳断了,那根深蓝色的、带着小星星的旧发绳,被她随手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像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它现在也躺在他的抽屉深处,像一枚沉默的勋章。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校服裤子的口袋,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对折的纸条——物理老师布置的难题,他花了两节晚自习的时间才解出来。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身影,指尖在纸条边缘摩挲了一下,又默默收了回去。算了,现在不是时候。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紧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