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虞书欣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小雨滴在她床边的小窝里睡得正香,小肚子一起一伏。她伸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毛发,这才想起张凌赫今天要出发去参加学术交流会。
她匆忙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就闻到煎饼的香气。张凌赫已经在厨房忙碌,桌上摆着收拾好的行李——一个简单的双肩包和笔记本电脑包。
"早。"张凌赫头也不回地说,"吃早饭吧,我做了野菜煎饼。"
虞书欣坐下,看着金黄的煎饼上点缀着翠绿的野菜,香气扑鼻。"看起来好棒。你几点出发?"
"八点的车。"张凌赫把最后一块煎饼盛到盘子里,坐到她对面,"会议三天,加上路上时间和拜访几位老农,大概一周回来。"
一周。虞书欣在心里计算着日子。不算长,但这将是她在小院独自度过的第一个星期。
"都交代好了。"张凌赫递给她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这是每日要做的事。有问题随时打电话。"
虞书欣接过清单,上面详细记录了浇水、喂鸡、照顾菜园的时间和方法,甚至包括小雨滴的遛弯时间和饮食安排。张凌赫的字迹工整有力,就像他本人一样可靠。
"放心,我能搞定。"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保证你回来时一切都好好的。"
张凌赫点点头,继续安静地吃早餐。但虞书欣注意到他比平时多看了她几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她问。
张凌赫犹豫了一下:"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虞书欣心头一暖:"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不是还有小雨滴陪我吗?"她顿了顿,"倒是你,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饭后,张凌赫检查了一遍院子里的各项设施,又叮嘱了几句,才背上行李准备离开。虞书欣和小雨滴送他到院门口。
"对了,"张凌赫突然转身,"书房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电脑密码是小雨的生日,0214。"
虞书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张凌赫表达信任的方式。她点点头:"谢谢。一路顺风。"
看着张凌赫的背影消失在村口,虞书欣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小雨滴蹭了蹭她的脚踝,似乎在安慰她。
"走吧,小家伙,"她弯腰抱起小狗,"就剩我们俩了。"
第一天过得还算顺利。虞书欣按照清单完成了所有任务,甚至有余暇在院子里读了会儿剧本。傍晚时分,她尝试按照张凌赫教的方法做了一道简单的炒青菜,味道居然不错。
但到了晚上,小院显得异常安静。没有张凌赫在书房敲键盘的轻微声响,没有他偶尔出来倒水时路过她房门的身影。虞书欣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我这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把脸埋进枕头。
第二天,虞书欣决定给张凌赫一个惊喜——彻底打扫整个小院。她从厨房开始,擦洗每一个角落,连冰箱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下午,她冒险尝试给菜地施肥,虽然弄得满手是泥,但看到蔬菜苗精神抖擞的样子,成就感油然而生。
傍晚,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开了张凌赫的电脑。输入0214,桌面简洁地出现几个文件夹。她点开标注"农业资料"的文件夹,里面是张凌赫的研究笔记和论文草稿。专业术语看得她头晕,但那些手绘的植物插图却精美得令人惊叹。
另一个文件夹名为"小雨",虞书欣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点开。那是张凌赫的私人领域,她已经无意中闯入过一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第三天早晨,虞书欣决定整理自己的行李。电影开拍在即,她需要清点一下有哪些东西需要从城里寄过来。打开行李箱最底层的夹层时,一个泛黄的信封滑了出来。
信封上没有邮票,只有林远熟悉的字迹写着"给小欣"。虞书欣的手指开始颤抖——这是林远去世前留给她的信,她一直没勇气打开。
心跳如鼓,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歪斜,显然林远写这封信时已经很虚弱了。
「亲爱的小欣: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医生最新的诊断结果——时间比我们预计的更少...」
虞书欣的视线模糊了,泪水滴在信纸上。她擦干眼泪,继续读下去。
「我知道你会难过,但请不要为我悲伤太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时光。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你迟到了半小时,跑得气喘吁吁,头发都乱了,却比任何精心打扮的女孩都美...」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林远在校门口的樱花树下等她,手里拿着一本她提过的绝版诗集。她因为社团活动迟到,以为他一定生气了,却只得到一个温暖的拥抱和"等你的每一秒都值得"的告白。
信的后半部分,林远写下了对她未来的期望——希望她继续表演,但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希望她找到新的幸福,不必觉得这是对他的背叛;希望她偶尔想起他时,记得的是笑容而非泪水。
最后一段特别让虞书欣心痛:
「...我偷偷去看过你拍戏。那天你在演一场哭戏,导演喊卡后,你立刻擦干眼泪和工作人员说笑。那一刻我既骄傲又心疼——我的小欣已经是个出色的演员了,但多么希望你不必总是强颜欢笑...」
信纸从虞书欣手中滑落。原来林远早就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却选择独自承受;原来他曾经默默去片场看她,而她全然不知;原来他看穿了她的伪装,知道她在人后的痛苦...
小雨滴焦急地舔着她的手指,虞书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抱起小狗,任由泪水浸湿它柔软的毛发。
"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哽咽着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两天,虞书欣虽然照常完成小院的工作,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林远的信揭开了她自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原来那些伤痛只是被时间浅浅覆盖,从未真正消失。
第五天傍晚,虞书欣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突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小雨滴兴奋地叫起来,冲了出去。
"我回来了。"
张凌赫的声音让虞书欣手中的勺子差点掉在地上。她匆忙擦手走出厨房,看到张凌赫站在院子里,风尘仆仆但面带微笑。小雨滴围着他的脚边打转,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
"不是说一周吗?"虞书欣惊讶地问。
"会议提前结束了。"张凌赫放下行李,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你还好吗?"
虞书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可能还红肿着。她勉强笑了笑:"没事。饿了吧?我正好在做晚饭。"
张凌赫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我先洗个手。"
晚餐时,虞书欣努力表现得正常,询问张凌赫的行程和见闻。他讲述了会议上的趣事和拜访老农学到的经验,但眼神时不时扫过她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
饭后,张凌赫从行李中拿出一个小布袋:"给你的。"
虞书欣惊讶地接过,打开一看是几颗形状奇特的种子。"这是...?"
"高山蓝罂粟的种子,一位西藏老农给我的。"张凌赫解释道,"据说能在恶劣环境下开花,生命力很强。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虞书欣小心地捧着种子,喉咙突然发紧:"谢谢...我很喜欢。"
张凌赫犹豫了一下:"想去看星星吗?附近有个观景台,视野很好。"
虞书欣抬头看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议看星星,但她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带着手电筒,沿着屋后的小路向山上走去。小雨滴欢快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主人是否跟上。夜风微凉,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观景台其实只是一个简陋的木平台,但视野确实开阔。整个山谷尽收眼底,远处村庄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而头顶上,银河清晰可见,繁星如钻石般镶嵌在深蓝的天幕上。
"哇..."虞书欣情不自禁地感叹,"真美。"
张凌赫在她身边坐下:"我常来这里。小雨走后,有时整夜坐在这儿。"
虞书欣转头看他,月光下张凌赫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又格外忧伤。
"我找到了林远留给我的信。"她突然说,"之前一直没勇气看..."
张凌赫静静地等她继续。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却瞒着我..."虞书欣的声音颤抖,"他还偷偷去片场看我拍戏,我完全不知道..."
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她没有试图掩饰。张凌赫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暖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小雨最后的日子也很难熬。"他望着星空说,"肌肉萎缩到无法呼吸,但她从不喊痛。总是笑着问我今天又发现了什么新植物..."
虞书欣紧紧回握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茧和温度。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早知道结局,会不会选择不同的路。"张凌赫继续说,"但后来明白,正是因为有终点,途中的每一步才更珍贵。"
虞书欣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泪水无声滑落:"林远在信里说,希望我继续闪耀...但我好像已经忘记怎么为自己发光了。"
"你没有忘记。"张凌赫的声音坚定而温柔,"只是暂时被云层遮住了。就像星星,其实一直在那里。"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肩并肩,手握手,各自沉浸在回忆与星空中。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虞书欣最终轻声说,"也谢谢你的种子...我会好好种下它们。"
张凌赫点点头:"它们会开出美丽的花。"
回程路上,两人走得比来时更近,手臂时不时相碰。快到小院时,虞书欣突然停下脚步。
"张凌赫,我能...抱你一下吗?"
没等他回答,她已经上前一步,轻轻环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张凌赫僵了一秒,然后慢慢放松,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但足够让虞书欣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体温。分开时,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交流中多了一份默契的亲密。
"晚安。"虞书欣小声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虞书欣回想着这漫长的一天——林远的信、张凌赫的突然归来、高山种子、星空下的谈话...还有那个拥抱。心头的重担似乎轻了一些,好像有人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隔壁房间,张凌赫同样无法入睡。他望着天花板,回想着虞书欣泪水中闪烁的星光,和她拥抱时发丝间的淡淡香气。一种久违的感觉在胸腔蔓延——不是孤独,不是悲伤,而是某种近乎希望的东西。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温柔地照耀着这个安静的小院,和两颗逐渐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