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书欣从睡梦中惊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窗外，天刚蒙蒙亮，宿舍里还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宁静。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白色房间里，墙上有无数眼睛注视着她。
伸手去摸床头的水杯时，她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一个白色信封，静静地躺在枕边。
虞书欣猛地坐起，睡意全无。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在角落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一个圆圈内套着三角形。她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是另一张由剪报拼凑的恐吓信：
"你以为自己在调查真相？你只是在走入陷阱。停止一切行动，否则你的朋友会先付出代价。"
信纸背面贴着一张照片——是昨天她和张凌赫在医院后花园谈话时的偷拍，照片上还特意用红笔圈出了张凌赫的身影。
虞书欣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有人在她睡觉时潜入宿舍，把信放在她枕边。这意味着什么？对方在展示自己的力量，告诉她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她迅速拍下信件内容发给张凌赫，然后检查宿舍门窗——全都锁得好好的。室友李晓雯还在熟睡，对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手机震动，张凌赫回复：「立刻检查房间是否有监听设备。不要单独行动，一小时后物理楼顶见。」
虞书欣再次检查了电源插座里的微型摄像头——还在原位。接着她仔细搜寻了整个房间，在书架的缝隙里发现了第二个设备：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无线发射器。
她强忍着将其砸碎的冲动，按照张凌赫的指示没有触碰这些设备，而是装作没发现一样正常洗漱更衣。
离开宿舍时，虞书欣特意绕路去了食堂，买了两人份的早餐，然后假装随意地穿过校园，确保没有被跟踪后，才转向物理楼。
楼顶的风比昨天更大，张凌赫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左臂的绷带换成了更轻便的款式，但脸色仍有些苍白。看到虞书欣上来，他快步迎上前。
"你没事吧？"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然后都愣了一下。
虞书欣递给他一杯热豆浆和包子："先吃点东西。"
张凌赫接过早餐，两人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虞书欣详细描述了发现第二封恐吓信的经过。
"枕边..."张凌赫的眉头紧锁，"这不仅是威胁，更是心理操控。对方想让你感到无处可逃。"
"他们做到了。"虞书欣苦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豆浆杯，"李晓雯整晚都在宿舍，如果有人进来她一定会醒。除非..."
"除非那人有钥匙。"张凌赫接上她的话，"宿舍管理员，或者..."
"陈昊。"虞书欣想起昨天会面时陈昊反常的关心，"他是学生会副主席，有所有活动室的备用钥匙，宿舍管理部也归他分管。"
张凌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设备："高频信号检测仪。昨晚我检查了自己的房间，发现了三个监听装置。"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怒意，"他们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不拆掉它们？"
"将计就计。"张凌赫推了推新换的眼镜——比之前那副镜框更圆，"让监视者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虞书欣恍然大悟："所以你约我来这里谈话？"
"楼顶没有监控，而且我扫描过，很干净。"张凌赫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另外，我查了那个符号——圆圈套三角。"
照片显示一页发黄的实验笔记，页眉处画着同样的符号。
"这是...?"
"周氏实验室的标记。在老图书馆发现的实验记录上也有这个符号。"张凌赫的声音变得低沉，"这不是普通的恐吓信，这是周峻纬的标志。"
虞书欣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周峻纬亲自派人监视我们？"
"很可能。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对文化节如此在意。"张凌赫皱眉，"三十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
"除非..."虞书欣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除非今年的文化节有什么特别之处？"
两人陷入沉思。风吹乱了虞书欣的发丝，她随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发现张凌赫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你..."张凌赫犹豫了一下，"你在压力下表现得很冷静。大多数人收到这种恐吓信早就崩溃了。"
虞书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低头咬了口已经凉掉的包子："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事...让我学会了面对恐惧。"
张凌赫似乎想追问，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我们需要提高警惕。从今天起，改变日常路线，不要单独行动，尤其是晚上。"
"你也是。"虞书欣认真地说，"实验室爆炸不是意外，他们显然也想除掉你。"
"我有准备。"张凌赫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小装置，"这是紧急警报器，按下按钮会同时发送定位给我和校园保安。随身带着。"
虞书欣接过其中一个，别在钥匙链上："谢谢。不过...如果对方真的来硬的，警报器可能不够。"
张凌赫站起身："跟我来。"
他们下到物理楼的空置实验室。张凌赫锁好门，搬开几个箱子，露出后面的空地。
"基本的防身术。"他示范了一个防御姿势，"攻击者最脆弱的部位是眼睛、喉咙、腹股沟和膝盖。记住，你的目标不是打赢，而是制造逃跑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张凌赫耐心教导虞书欣如何挣脱各种抓握，如何利用随身物品作为武器。令她惊讶的是，这个看似文弱的物理系高材生动作异常敏捷有力。
"你练过武术？"在一次成功的挣脱后，虞书欣气喘吁吁地问。
"初中时被霸凌过一段时间。"张凌赫轻描淡写地说，调整着她的手腕角度，"后来学了巴西柔术。用力要快，像这样。"
虞书欣按照他的指导成功将他推开，却因为用力过猛失去平衡。张凌赫迅速伸手揽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两人瞬间贴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抱歉！"虞书欣慌忙站稳，脸颊发烫。
"动作...不错。"张凌赫也罕见地有些局促，迅速退后一步，"再来一次？"
训练结束后，张凌赫又教了她一些基本的网络安全知识：如何设置加密通讯，如何识别钓鱼邮件，以及简单的反追踪技巧。
"你的电脑和手机都可能被监控了。"他递给她一个U盘，"用这个系统上网，会自动加密和清除痕迹。"
虞书欣接过U盘，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教了我这么多自卫技能，我能教你什么？"
张凌赫愣了一下，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不..."
"文艺部的排练。"虞书欣眼睛一亮，"今晚七点，艺术学院203。你需要放松一下，而且那里人多，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张凌赫明显想拒绝，但虞书欣已经转身走向门口："就这么定了！晚上见！"
傍晚的艺术学院灯火通明，走廊里回荡着各种乐器和歌声。张凌赫准时出现在203教室门口，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与周围五彩斑斓的艺术生形成鲜明对比。
"你来了！"虞书欣小跑过来，今天她穿着宽松的舞蹈服，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正好轮到我们话剧社排练。"
她拉着张凌赫的手腕走进教室，几个社员好奇地看过来。虞书欣大方地介绍："这是物理系的张凌赫学长，来给我们提建议的。"
"建议？"张凌赫小声问。
"即兴发挥。"虞书欣狡黠地眨眨眼，塞给他一份剧本，"你演反派科学家，台词不多。"
接下来的两小时是张凌赫有生以来最手足无措的经历。他被推上舞台，在虞书欣的引导下完成了几场戏。起初他僵硬得像块木板，但渐渐地，在虞书欣鼓励的眼神和社员们善意的笑声中，他放松下来，甚至即兴发挥了几句台词，引发满堂喝彩。
排练结束后，虞书欣递给他一瓶水："怎么样，好玩吗？"
张凌赫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比平时明亮许多："...嗯。"
就这一个字，但虞书欣能感觉到他的愉悦。回宿舍的路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其实..."张凌赫突然开口，"我查到了更多关于林小曼和周峻纬的资料。"
虞书欣立刻竖起耳朵："什么资料？"
"他们不只是实验搭档。"张凌赫的声音很低，"校报档案显示，两人曾秘密交往过，但在林小曼失踪前两个月突然分手。有传言说周峻纬当时有了新欢。"
"新欢？谁？"
"不确定，但有线索指向..."张凌赫犹豫了一下，"指向当时的文艺部部长，周敏。"
虞书欣停下脚步："周敏？就是林小曼失踪后接替她当主持人的那个？也是周峻纬的姐姐？"
"堂姐。"张凌赫纠正道，"周家是个大家族，在校董会很有影响力。这可能是林小曼失踪案被压下来的原因之一。"
虞书欣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动机可能是情感纠纷？周峻纬和林小曼分手，林小曼威胁要曝光实验内幕，然后..."
"太简单了。"张凌赫摇头，"周峻纬不是那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如果他决定让林小曼消失，一定是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东西——那项研究。"
他们走到女生宿舍楼下，虞书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明天是校档案馆的开放日，我们可以去查查当年文化节的完整记录。"
"太危险。"张凌赫立刻反对，"对方已经盯上我们了，校档案馆肯定也在监视中。"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去。"虞书欣坚持道，"如果周峻纬如此在意我们调查这件事，那档案馆里一定有他不想让人发现的线索。"
张凌赫皱眉思考了片刻："...如果你坚持要去，我们必须有周密的计划。"
第二天中午，校档案馆门口排起了长队——今天是每月一次的珍贵档案开放日，许多学生前来参观。虞书欣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白T恤，戴着棒球帽和黑框眼镜，与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她排在队伍中段，不时低头看手机。
张凌赫则穿着维修工制服，戴着鸭舌帽和工牌，推着一辆工具车从员工通道进入档案馆。保安只是扫了一眼就放行了——维修工在校园里太常见了，几乎隐形。
虞书欣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加密消息：「就位。东侧走廊第三个书架后等你。」
进入档案馆后，虞书欣假装随意浏览，慢慢向东侧移动。拐过几个书架，她看到了正在"修理"电灯开关的张凌赫。
"这么快？"她小声问。
张凌赫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已经干扰了，我们有十五分钟。"他从工具车下层取出两件白大褂和访问证，"穿上这个，我们去地下珍本库。"
伪装成研究人员的两人顺利通过了地下库房的门禁。珍本库温度较低，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皮革的气味。张凌赫径直走向一个标着"1985-1990学生活动"的架子，取下一本厚重的相册。
"文化节档案应该在这里...找到了。"他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照片，"首届文化节筹备委员会合影。"
照片上是年轻的周峻纬和林小曼站在一起，周围还有其他学生。虞书欣注意到一个细节："看，周峻纬的手...几乎是以占有的姿势搭在林小曼腰上，而她的身体语言明显在躲避。"
"情感纠葛确实存在。"张凌赫快速翻页，"但我们需要的是..."
他的手指停在一份文件上：《关于首届校园文化节安全问题的整改通知》。文件内容很普通，但底部有一行手写备注："参见林小曼同学举报材料，编号C-7-89"。
"举报材料！"虞书欣激动地低声说，"能找到那个编号吗？"
张凌赫迅速查阅索引："C开头的在对面架子...这边。"
他们找到了标着"C-7"的档案盒，但翻遍所有文件也没有89号。正当他们准备放弃时，虞书欣注意到盒子内衬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凸起。
"等等..."她小心地摸索着，发现内衬可以掀开，下面藏着一份折叠的文件。
展开文件，是一份手写举报信，署名林小曼，日期为1989年10月12日——她失踪前三天。信的内容让两人屏住呼吸：
"尊敬的校领导：
我作为物理系'记忆编码'课题组的志愿者，必须举报周峻纬同学擅自更改实验协议的行为。近期实验中，他开始尝试在受试者不知情的情况下植入虚构记忆片段，涉及暴力、恐惧等负面内容。我已掌握实验数据副本，证明这种操作会导致受试者长期心理创伤..."
信的后半部分被撕掉了。虞书欣翻到背面，发现最后一句话只剩几个字："...文化节期间公开..."
"她在威胁要在文化节上公开这些。"虞书欣声音发颤，"所以周峻纬..."
"不只是掩盖丑闻。"张凌赫的声音异常凝重，"他在保护他的研究。记忆操控技术如果成功，价值不可估量..."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两人迅速将文件藏好，装作在整理架子的样子。
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管理员走进来："你们是...?"
"王教授的研究助理。"张凌赫流畅地回答，"来取1989年的学生会纪要。"
老管理员狐疑地看着他们："王教授上周退休了。你们是谁？"
虞书欣的心跳几乎停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火警铃突然响彻整个档案馆。
"疏散！所有人立即疏散！"对讲机里传来保安急促的声音。
老管理员顾不上他们，急忙去引导疏散。张凌赫拉着虞书欣趁乱溜出珍本库，混入慌乱的人群中离开了档案馆。
跑到安全地点后，虞书欣气喘吁吁地问："火警是你安排的？"
张凌赫摇头："不是我。但很及时。"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有人在帮他们，或者...有人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不惜触发火警来掩护他们。
回到物理楼顶，他们整理今天的发现。张凌赫将举报信的照片导入电脑进行分析。
"看这里。"他放大信纸边缘，"有部分字迹透过纸张留下了压痕。我用软件增强了一下..."
模糊的压痕逐渐清晰，显示出被撕掉部分的几个关键词："...设备...老图书馆地下室...危险...全体学生..."
虞书欣倒吸一口冷气："她不仅想公开数据，还想展示证据！那些设备当时就在老图书馆地下室！"
"而现在周峻纬要重建'神经科学历史档案馆'..."张凌赫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是在找回那些设备。"
虞书欣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通后按了免提。
"虞书欣同学？"一个温和的男声，"我是周峻纬。听说你对学校历史很感兴趣，正好我在筹备一个关于校史的展览，想邀请你明天来老图书馆参观，提些建议。上午十点，如何？"
虞书欣和张凌赫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我...我很荣幸，周董。"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但为什么选我？"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文艺部部长，校园文化节负责人，又是历史系高材生。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张凌赫同学如果感兴趣，也可以一起来。"
电话挂断了。虞书欣的手微微发抖："他知道。他知道一切。"
"陷阱。"张凌赫简短地说。
"但我们得去。"虞书欣抬头看他，"这是接近他和那些设备的最佳机会。"
张凌赫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去，但不能毫无准备。"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明天将是危险的一天，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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