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与金箔

青石巷的梅雨季洇湿了墙根，张真源的行李箱轱辘碾过苔痕，碾碎一巷的窃窃私语。李婶的蒲扇停在半空，嗓门扯得比知了还亮：“张家博士回来娶媳妇啦？你妈说刘教授家闺女...”

“博士后进站材料要补。”张真源晃着文件夹打断，牛皮纸袋上“柏林高等研究院”的烫金字刺得李婶眯起眼。墙根阴影里几个妇人交换眼色，唾沫星子溅在剥落的春联上：“丁家两个小子更出息，别墅买在...啧啧来钱快的行业...”

行李箱突然刮倒竹簸箕。晒着的桂圆滚进阴沟，张真源弯腰去捡时提高音量：“李婶，您儿子专升本考上了吧？”满巷陡然死寂，李婶涨红脸去揪逃跑的芦花鸡，鸡毛混着泥点甩上她发髻。

丁程鑫的玛莎拉蒂恰在此时堵住巷口。车窗降下露出敖子逸的墨镜，后座堆着蒙尘的舞鞋与奖杯。“哟，大博士当街审案呢？”丁程鑫踹开车门，鳄鱼皮鞋踩碎半颗桂圆，“李婶，物业费单据塞您门缝了——记得看违约金条款。”

阁楼的老樟木箱吱呀掀开，宋亚轩正把褪色的校服塞进纸箱。楼下的声浪穿透地板：“...宋家那孩子，西装都是高定！”“张博士才稳当，研究所铁饭碗...”

纸箱突然被踹翻。张真源站在霉味弥漫的光柱里，手里拎着李婶落下的鸡蛋筐。“邻居们夸你呢。”宋亚轩把维也纳金唱片压进箱底，“说我赚脏钱，夸你清高。”

“李婶儿子在洗脚城当领班。”张真源把鸡蛋筐搁上窗台，“上周因偷拍客人被拘。”他指尖划过宋亚轩打包的CD架，突然抽走张黑胶——那是他们高中组乐队录的《三十八阶幻想曲》。

宋亚轩猛地攥住他手腕：“张真源，你维护人的方式真特别。”指甲陷进对方晒伤的皮肤，“先捅刀子再敷药？”

樟脑丸在木箱底滚动。张真源抽回手，黑胶唱片在两人之间划出弧线：“那年你发烧打碎体温计，也是我替你挨骂。”水银珠在回忆里滚烫灼人，“我希望你过得不好——”他忽然把唱片塞回宋亚轩怀里，“好让我有理由继续恨你。”

雷声碾过屋顶时，宋亚轩在杂物堆里拽出张真源。泛黄的奥数奖状从纸箱滑落，玻璃相框摔在青石板上——初三夏令营的合影里，两人头碰头舔同一支盐水棒冰。

“为什么？”宋亚轩把他抵在斑驳的奖状墙前，“为什么见不得别人糟践我，自己却拿针扎我心窝？”暴雨前的狂风吹开他衣领，锁骨下洗纹身的疤痕像朵枯萎的玫瑰。

张真源突然撕下墙上的旧海报。数学竞赛宣传页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铅笔字——那是宋亚轩当年抄给他的歌词：【我站在第三十八阶，等一颗迷路的星】。

“因为我也脏。”海报被揉成团砸进水洼，“我导师的专利挂在院长小舅子名下。”泥点溅上他裤脚，“我替他们改数据时，想的全是你被泼脏水的样子。”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宋亚轩在雨幕里抓起那张湿透的海报，歌词被雨水泡成蓝灰色的河。他发狠撕扯纸页，碎屑粘在张真源睫毛上：“那就一起烂在泥里！”

纸浆在指缝间黏腻如血。张真源突然擒住他手腕按在墙上，获奖证书的残片硌着宋亚轩脊背：“宋亚轩...”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进对方衣领，“我宁愿你踩着金箔飞走，也不想看你为我在阴沟里发疯。”

搬家卡车碾过水洼驶离巷口。宋亚轩站在别墅露台俯瞰雨中的青石巷，李婶正踮脚够被风刮走的床单。张真源的微信在此刻弹出：【博士后申请通过了，南极科考站缺人】。附件是首未命名的钢琴曲demo，副歌部分用了《三十八阶幻想曲》的和弦。

宋亚轩把demo拖进编曲软件，在暴雨音效层叠上心跳采样。最终保存的音频命名为《青苔与金箔》，上传时勾选了“允许张真源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