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薄雾,为临江城的屋瓦镀上一层金边。我们三人沿着城西小巷快速穿行,青鸾的肩伤已经包扎妥当,虽然动作还有些小心,但精神头十足,时不时踮脚张望前方。
"那些傀儡又跟上来了。"青鸾压低声音,手指悄悄指向身后巷口。几个关节扭曲的身影正以诡异的姿势贴墙移动,脖颈上缠绕的银丝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白昭璃的银铃轻响一声,照冥灯芯微微跳动:"不必理会,他们只是在跟踪。"她转头看向我,"你的手臂怎么样?"
我活动了下右臂,青铜纹路已经褪成淡青色:"好多了,就是偶尔会发烫。"七星剑在鞘中安稳如常,只是剑柄上的星纹比往日更亮了些。
我们加快脚步穿过巷道,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心头一紧。街道两侧的店铺门窗尽碎,货架倾倒,米面粮油洒了满地。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胸口被掏空,有的脖颈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最骇人的是那些挂在屋檐下的尸体——像风干的腊肉般排成一列,脖颈处都缠着同样的银丝。
"又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腐尸的手笔。"白昭璃声音发紧,"它身上散发出的迫力不亚于‘血喙’。"
青鸾突然按住太阳穴,窥天镜在她腰间剧烈震颤:"东南方向!陆乘风在那里——"镜面闪过一道血光,"——正在苦战!"
我们立刻转向东南。还未靠近,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尖啸声撕裂空气,像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耳膜。街角几个漕帮弟子已经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他们的耳孔里渗出黑血。
转过最后一道弯,战场豁然开朗。陆乘风单膝跪地,螭纹枪横架在头顶,枪身上盘绕的螭龙纹路正泛着赤光。而他对面——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身影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那张面具的嘴部裂开夸张的弧度,第二波尖啸正在酝酿。
"废物就是废物。"陆乘风突然冷笑,枪尖划过自己手掌,鲜血顺着龙纹流淌,"连让我认真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你管这叫苦战?”
那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它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砖墙,整面墙壁轰然倒塌,碎石飞溅。它的尖啸再次爆发,比先前更加刺耳,震得我们不得不捂住耳朵。
青鸾把窥天镜死死捂在怀里,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这我祖传的镜子要是碎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鬼哭狼嚎的禽兽!"她咬牙切齿地说,但眼神却格外专注,像只随时准备扑击的幼豹。
白昭璃的指尖轻轻搭在青鸾肩上,声音如清泉般镇定:"别急,先稳住星图之力。"她闭目凝神,照冥灯的火焰渐渐稳定下来,在紊乱的气流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但我知道她此刻一定承受着巨大压力——她抿紧的唇角已经渗出一丝血痕。
"让我来!"我一把抽出七星剑,剑身震颤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右臂的青铜纹路突然发烫,像是回应着我的战意。但刚踏出半步,一阵更强烈的尖啸就让我眼前发黑,差点跪倒在地。
"呵,看热闹的废物们终于舍得露面了?裂纹仔你就别凑热闹了!"陆乘风在漫天烟尘中冷笑,枪尖划过一道赤色轨迹,"连站都站不稳,还是滚远点好!"他嘴上刻薄,手上却丝毫不慢,螭纹枪突然引动天火,一道赤红闪电劈开晨雾,正中那青铜面具的眉心。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整条街的瓦片应声爆裂。它疯狂挥舞着巨臂,一击就将路边的石牌坊轰成齑粉。陆乘风灵巧地后撤,枪尖在地上拖出火星,突然借力一个回马枪,直取怪物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十几个傀儡如潮水般涌来。它们脖颈上的银丝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有的甚至直接扑向陆乘风的枪尖。"找死!"陆乘风怒喝一声,枪势突变,在空中划出七朵火花,瞬间将三个傀儡点燃。
白昭璃突然拉住我的衣袖:"黎峻,看那些银丝!"她的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它们在吸收散逸的星图之力!"
青鸾已经单膝跪地,将窥天镜平举:"镜面显示东南角!那里有东西在操控它们!"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那气息...是之前在码头的..."
我握紧七星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脉动:"管它是谁,先解决眼前这个!"剑身突然迸发出耀眼的星光,我迎着气浪冲了出去。
那怪物的尖啸仍在肆虐,我的耳膜嗡嗡作响,脑袋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为什么它自己不受影响?那些被银丝操控的傀儡为什么也不受影响?
——如果连星图之力都会被干扰,那这些傀儡凭什么还能行动?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剧烈的头痛让我根本无法集中思考。青鸾已经撑不住了,她捂着耳朵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连窥天镜都差点脱手。
"不行……我走不动了……"她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快去……"
白昭璃迅速扶住她,指尖轻轻一划,照冥灯的火焰分出一缕,在青鸾周围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屏障,勉强隔绝了部分声波。
"你留在这里,别乱动。"她低声嘱咐,随即转向我,"黎峻,我们得找到操控这些傀儡的人。"
我点点头,强忍着眩晕感,握紧七星剑。既然傀儡不受影响,那就说明它们的行动不是靠本身的五感,而是靠某种更直接的控制方式——比如那些银丝!
我们沿着青鸾所指的方向疾奔,一路上,那些被操控的傀儡仍在机械地移动,但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我挥动剑身,用剑脊狠狠砸向它们的后颈,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他们还有救,不能下死手。
白昭璃的银铃轻响,照冥灯的光芒在昏暗的巷子里忽明忽暗,像是在指引方向。终于,我们在一处茶楼前停下——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我缓缓推开门,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血液凝固的一幕。
血喙竟然在这里!
他半靠在墙边,身上的伤口仍在渗血,但那张扭曲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正对着阴影中的某个人说话。
"……你总是这么谨慎,连傀儡都要亲自操控,不累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病态的愉悦,"要我说,直接把他们全变成收藏品多好……"
阴影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
——织娘,血喙是这么称呼她的。
她穿着一袭素白长裙,面容清秀,甚至称得上温婉,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得可怕。她的十指间缠绕着无数银丝,每一根都闪烁着微光,像是活物一般蠕动。
"我和你不一样。"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我喜欢的是……让他们自己走向毁灭,他们需要自己的自由。"
血喙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像是刀刮玻璃:"变态。"
织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这下麻烦了。
我握紧剑柄,和白昭璃对视一眼。
一个重伤但疯癫的血喙,一个冷静而危险的织娘……
我们真的能赢吗?茶楼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织娘指尖的银丝微微颤动,像毒蛇吐信般锁定我们。血喙歪着头,骨刃从袖中缓缓滑出,黑血顺着刃尖滴落。
"看来有客人呢。"织娘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得像在问候老友。
白昭璃的照冥灯焰骤然收缩,她向前半步,将我半挡在身后。我立刻会意——她在提防血喙的偷袭。
"你们认识?"我故意提高声音,剑锋指向血喙,"刚被打得像丧家犬,现在又来找新主子?"
血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骨刃猛地刺入地板:"小子……你找死——"
"闭嘴。"织娘突然打断,一根银丝倏地缠住血喙的手腕,"我讨厌聒噪的狗。"
血喙瞳孔骤缩,竟真的噤声了,他在畏惧织娘。
白昭璃趁机低声道:"黎峻,她的银丝怕火。"
我心头一震,七星剑的星纹似乎感应到战意,开始隐隐发烫。但就在我准备突袭的刹那,整座茶楼突然剧烈摇晃!
——远处传来陆乘风的怒吼,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茶楼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织娘指尖的银丝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像一张无形的蛛网将我们笼罩。血喙歪着头,骨刃上的黑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真是有趣的组合。"织娘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吟诗,"一个拿着星图之力的毛小子,一个继承照冥灯的小药师..."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停留在七星剑上,"还有这把剑,这把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剑。"
白昭璃的银铃突然静止,灯焰凝固成冰晶般的形态。我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感受到剑柄传来的异常脉动——仿佛在回应织娘的话语。
血喙突然咯咯笑起来:"要我说,现在就——"
"闭嘴。"织娘一根银丝甩出,血喙的骨刃瞬间被缠住,“败家犬没资格给我提意见。”
话音未落,整座茶楼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陆乘风震耳欲聋的怒吼:"给老子——破!"紧接着是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冲击波震得梁柱簌簌落灰。
织娘突然闷哼一声,指间银丝剧烈颤抖。我这才发现她太阳穴青筋暴起——那些连接着城外傀儡的银丝,此刻正一根根崩断。
"铜颅......废物!"她第一次失了从容。血喙趁机突袭,却被白昭璃的灯焰逼退。照冥灯不知何时已悬浮在半空,灯芯爆发出刺目青光。
“本来是想迎接幽焱天目大人的,现在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你们两个绑回去交差了......”
“早就该这样了。”
第1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