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药液滑过喉咙,留下冰冷刺骨的轨迹,随即在胃里炸开一团混乱的冰火风暴。
亚瑟闭上眼,浓密如鸦羽的金色睫毛在苍白脸颊上投下微颤的阴影,强忍着那熟悉的撕裂脏腑般的冲击,苦涩的气息在口腔和鼻腔里弥漫,如同吞咽下了一口浓缩的深渊。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那狂暴的药力冲击稍稍平复,才缓缓睁开眼。
蔚蓝的瞳孔在昏暗煤油灯光下如同蒙尘的宝石,带着药力冲击后的疲惫和水汽。
唐晓翼依旧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放下,重新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冰冷姿态。
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过于锋利的轮廓,却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如同隐匿在暗影中的捕食者,沉默地观察着猎物承受痛苦后的反应。
“看来药效一如既往地令人印象深刻。”
唐晓翼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少了几分刻意的尖刻,多了一丝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
他缓步上前,并非靠近亚瑟,而是走向床边那张沉重的雕花木桌。桌上除了那盏孤零零的煤油灯,还放着一个打开的小巧药箱,里面是各色瓷瓶、药膏和洁净的纱布。
他没有看亚瑟,只是动作优雅而精准地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托盘,上面放着几样物品。
一小瓶清澈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一罐散发着清凉药香的深绿色药膏;还有一卷雪白崭新的绷带。
他将托盘放在离床铺不远不近的位置,仿佛只是随手放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临时装饰品,” 唐晓翼的目光终于转向亚瑟额角的纱布,语气带着一种疏离的近乎专业的挑剔,“似乎需要更新了。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实在有失体面。”
他用词依旧刻薄,却将更换纱布的行为定义为维护体面,而非关怀。
他没有要求亚瑟做什么,也没有立刻动手。
只是站在那里,琥珀色的眼瞳平静地落在亚瑟脸上,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无声地施加压力。
昏黄的光线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跃,那完美的冰冷面具下,是深不见底的静默。
亚瑟靠在床头,额角的清凉感依旧在,但之前的撞击和药力让他全身酸软。
他明白唐晓翼的意思。抗拒是徒劳的,只会招致玉环的反噬和对方更冰冷的嘲弄。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微微侧过头,将受伤的额角转向灯光更明亮的方向,也转向了唐晓翼所在的方向。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也是一种彻底的缴械。唐晓翼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滑。他无声地走到床边,拿起银质托盘,在床沿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硫磺与泉水的阴寒气息混合着药箱里清苦的草木气息,再次将亚瑟笼罩。
他伸出那根之前被擦拭得异常干净的手指,动作精准而稳定地揭开了亚瑟额角上沾着血污和药渍的旧纱布。
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异常小心,避开了伤口本身。昏黄的光线下,那道不算太深但依旧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边缘有些红肿。
唐晓翼的指尖停顿了一瞬。
他琥珀色的眼瞳专注地凝视着那道伤口,里面的冰冷似乎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对瑕疵的审视。
他拿起沾了消毒液的棉球,冰凉的触感瞬间贴上伤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