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波府发现杨延嗣失踪时,众人正在饭堂准备用饭,管家急促的脚步声却似一道惊雷劈碎了欢宴。
众人眉梢的笑意凝滞成霜,佘赛花眉峰骤蹙,声如急令:“速分八骑,寻他惯去之处!”
银镜睫羽轻颤,眸中星辉微敛,心神倏忽一动,在众人离去后,莲步已自天波府悄然抽离,腰间佩剑随势轻晃,剑穗曳出泠泠清响,裙裾掠槛而过时,恍若凝霜的寒风骤起,掠影间寒意翩飞。
府外暮色渐沉,她策马疾驰至城郊外的金水河畔,此处河面宽阔如镜,残阳如血,将粼粼波光染作赤金色,岸边芦苇丛生,随风摇曳似万缕银丝,远处山峦轮廓朦胧,恰似水墨晕染。
她翻身下马,踏过簌簌苇丛,忽见墨蓝袍角自深处露出——正是那失踪的杨延嗣。
少年斜倚青石,发髻散若流瀑,酒坛倾颓于膝前,醉眼蒙着破碎的霞光,怔怔望向天际线处最后一缕血色残阳,暮风掠过他凌乱衣襟,似在轻叹一声无人察觉的苍茫。
她指尖轻触剑柄,缓步踏过苇丛碎影,杨延嗣闻声转头,醉眼朦胧间辨出那抹银白身影,喉间溢出苦笑:“翎儿来得倒快,之前说好来一起来此处看日出日落,如今倒成了我独酌的逍遥地”
银镜唇畔勾起浅笑,裙裾拂过芦苇碎影,步履轻盈如踏云烟,她俯身拾起散落的酒坛,瞥见坛底残液映着血色残阳,似熔金淌过青石,“既然说好共赏日出日落,如今倒教我成了‘追风使者’,你这‘失信公子’的赔礼,可莫不是只剩半坛浊酒?”
杨延嗣醉眼眯成月牙,忽地抬手扯住她垂落的袖角,戏谑声里掺着三分踉跄:“翎儿,你这嘴皮子倒比酒劲儿还呛人,赔礼嘛...”他晃了晃指尖,一枚芦苇叶折成的粗糙哨子忽现,哨声破空,竟似雏鸟啼鸣,“喏,用这‘天波第一巧匠’的手艺,换你半日清闲可好?”
银镜睫羽轻颤,笑意却更深了些。
她抽回袖角,顺势将酒坛搁回他膝前,苇丛簌簌作响间,腰间佩剑泠泠清响如和:“巧匠?怕是个‘偷闲匠’罢,若真有心,就该折个能拴住醉鬼的绳结,省得教人满城寻你如追流萤”她席地而坐,裙裾与凌乱衣襟相映。
暮风掠过时,两人影影绰绰似水墨勾染,银镜接着调侃道:“既来了,便陪你饮完这半坛,只是残阳将尽,待会儿你可莫要醉得连回府的马都认不得”
杨延嗣仰头灌酒,喉间笑声呛出零星酒沫,醉态里却藏着一缕难辨的清明:“认不得马?那便认你剑穗的泠泠声呗...翎儿总不会弃我于芦苇丛中喂鱼虾吧?”他忽地将哨子抛向她,苇絮纷飞中,哨声又起,竟似与远处归雁鸣叫相和。
银镜指尖接住哨子,调笑一声:“若真喂了鱼虾,明日倒可叫你‘醉鬼浮尸’的名头传遍汴京——届时你那‘第一巧匠’的折叶手艺,怕是要改做‘捞尸匠’了”
她晃了晃哨子,忽地学着他的模样折起芦苇叶,指尖灵动如蝶,“不过你这哨子倒有趣,只是粗糙了些...且看我‘天波第二巧匠’如何折个精巧的,省得你下次醉酒时连哨声都吹不响”
杨延嗣挑眉大笑,酒坛磕在青石上溅出几滴残酒:“好个‘第二巧匠’!那便赌这半坛酒,若翎儿折出的哨声不如我这雏鸟啼,便罚你替我牵马回府,如何啊?”
银镜将半折的芦苇叶抛向他,剑穗轻晃:“赌便赌,只是若你输了——”她故意拖长尾音,瞥向远处渐隐的残阳,“便罚你明日清晨去城西渡口,替我捞那第一缕日出之光,装在酒坛里送来”
杨延嗣醉眼一亮,似被这荒谬赌约逗乐:“日出装坛?翎儿莫不是想酿‘朝阳酒’?好!若真输了,我便...”
他忽地晃了晃身子,醉意上涌,话音未落便向后仰倒,银镜下意识伸手一拉,指尖刚触到他腕间便觉一股温热力道反扣而来。
杨延嗣醉眼迷离间似寻到了支点,顺势将半个身子倾压向她,酒气裹着芦苇清香扑入她襟口。
她踉跄半步,后背抵上湿冷的青石,而他掌心不知何时已抚上她腰间剑穗,指节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垂落的银丝流苏。
"醉鬼倒会挑地方"她喉间挤出半句调侃,却被他骤然逼近的呼吸烫得尾音发颤。
残阳最后一缕金芒斜穿过苇丛,恰映在他垂落的睫羽上,投下细密阴影在她锁骨。
杨延嗣忽地轻笑,喉间笑声裹着酒沫溅在她耳畔:"翎儿,你这剑穗...泠泠声里藏着钩子吧?否则怎偏偏勾我醉时的心弦..."话音未落,他指尖猛地一扯剑穗,银丝缠入掌纹,两人距离倏然近到能数清彼此睫毛颤动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