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墓碑立在白桦林深处,碑前石缝里塞着个铁盒。季然挖出它时,指尖沾满冻土与铁锈的腥气。
“蓝莓酱秘方。”安德烈用围巾裹住他冻红的手,“外婆说战时她们靠这个熬过空袭...”
泛黄的油纸上,娟秀的俄文食谱间混着中文批注。季然的目光突然钉在最后一行:
"镇静用:缬草根粉 3g/每罐"
寒风卷起积雪,墓碑上的瓷像笑容模糊。季然想起这一个月——每次记忆闪回发作时,安德烈总会递来涂着厚厚蓝莓酱的面包,而吃完后总会陷入昏沉的睡眠。
“你加了什么?”季然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冻土更冷。
安德烈的大衣口袋露出检测报告一角。季然抢过来,俄文医疗术语间穿插着中文翻译:「患者长期服用缬草制剂(检测浓度0.3mg/ml)...与电击治疗遗留神经损伤产生拮抗...」
报告日期刺目:婚礼前一周。
“你化验我?”季然攥紧油纸,缬草根粉从折痕簌簌落下。
安德烈突然跪在雪地里,婚戒陷进冻土:“外婆临终前说...你母亲当年也在果酱里下药。”
他抖开铁盒底层夹藏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季然七岁的涂鸦——画着穿白大褂的女人往果酱瓶倒药粉,标题歪歪扭扭:「妈妈喂我吃星星」。
“那不是星星...”季然头痛欲裂,“是药片...”
记忆冰层彻底崩裂。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被抱在母亲膝头,蓝莓酱抹在舌尖泛起麻苦。还有十七岁那年的树屋,安德烈递来的自制果酱瓶上,贴着「无添加」的标签。
探照灯般的车灯刺破林间雾霭。
“走!”安德烈把日记本塞进他怀里,推向白桦林深处,“是冲我来的!”
雪地里传来俄语呵斥:“抓住那个俄罗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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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的货运列车像钢铁巨兽,季然蜷缩在煤堆后,看安德烈用锉刀在车厢壁刻字。
“化验是为你收集证据。”刀尖刮下铁锈,“缬草根粉...我买了但没用。”
他从背包夹层掏出密封袋——装满褐色粉末的药包,生产日期是婚礼当天。
季然忽然扯开他高领毛衣。锁骨下方有道新鲜刀伤,正渗出组织液。安德烈仓皇掩住:“取外婆骨灰时摔的...”
“撒谎。”季然蘸取渗液舔过,“PH试纸反应...是实验室强碱溶液。”
车厢剧烈摇晃。安德烈栽进煤堆,背包散开露出更多秘密:
- 季然在疗养院的血检原始报告(显示致幻剂阳性)
- 安德烈买通护士的汇款凭证
- 还有...莫斯科大学生物实验室的出入证
“你混进实验室...”季然瞳孔紧缩,“就为化验我的血?”
安德烈苦笑:“导师发现我偷用离心机,差点开除我。”他指着伤口:“这是抢最后一份血样时...被安保试剂喷的。”
车顶传来脚步声。追兵用俄语吼:“车厢分段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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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在颠簸中吻他,嘴角沾着血与煤灰。
“止疼药。”他喘息着抵住安德烈额头,“...最后一次。”
安德烈却推开他,掀开车厢地板——下面是冻僵的伏尔加河。
“数到三百。”他把婚戒套回季然无名指,“如果我回不来...”
“没有如果!”季然突然撕开自己衣袖,用锉刀在旧疤痕上刻下新伤口。鲜血涌出时,他抓住安德烈的手按上去:
“记住这个温度。”
“记住这才叫疼。”
追兵跳入车厢的瞬间,安德烈纵身跃入冰河。季然趴在车厢边缘,看银发在墨黑河水中一闪即逝,恍惚想起十七岁那个夏夜——他们在临水镇水库游泳,安德烈也是这样潜入水底,忽然举着发光的萤火虫瓶浮出水面:“嫁给我好不好?”
血滴在冰面绽成红花,追兵的手电照亮季然鲜血淋漓的手臂。新刻的伤口深可见骨,组成一串俄文数字——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