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流灌进鼻腔时，我下意识抓住了艾莉丝的手腕。黑暗中传来金属撞击岩壁的闷响，后脑勺不知第几次磕上河底的碎石。意识像被撕成碎片的照片，在湍流中忽明忽暗。

"咳...咳咳！"

肺里的积水呛出来时，最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不是预想中的河滩，而是某种带着弹性的、布满凹槽的金属表面。右手还死死攥着艾莉丝的手腕，她的脉搏快得吓人，皮肤温度却低得像块冰。

荧光苔藓在头顶三十米处发亮，像倒悬的绿色星河。借着这点微光，我看见我们正躺在一艘坠毁的飞行器残骸上。舱体裂口处垂下的藤蔓浸在水里，随着暗流轻轻摆动，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

艾莉丝突然抽搐了一下。她侧颈的控制器透过湿透的金发闪着红光，频率比脉搏还急促。我撑起身子时，一块锋利的金属片从肋下滑落——不知什么时候，死气之火在体表凝成了薄薄的保护层，此刻正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醒醒！"我拍打她的脸颊，指腹沾到温热的液体。翻过她身子才看见后腰有道二十厘米长的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紫色。

藤蔓突然从水面弹起，缠住我的脚踝往下拽。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荧光苔藓的光斑在岩壁上疯狂跳动。艾莉丝在这阵震动中睁开眼睛，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别动...它们在定位..."

她的指尖擦过我锁骨下方的Ω印记，那里正随着控制器的红光同步发烫。藤蔓的力道突然松了，但水面开始浮现更多金属反光——是那些机械蜘蛛的残骸，正被某种力量吸引着向我们聚拢。

"控制器..."艾莉丝试图撑起身子，却在看到自己染血的掌心时僵住了。她突然抓住我的衣领往下拽，鼻尖几乎相碰："你刚才是不是想用火焰治疗我？"

潮湿的呼吸扑在脸上，带着铁锈味。我这才注意到她锁骨下方也有个类似的印记，只是边缘多了圈电路纹路。藤蔓在我们周围形成屏障，但水面下的机械残骸越聚越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碰撞声。

"伤口感染了。"我撕开衬衫下摆，火焰在指尖凝成细针，"忍着点。"

针尖刚要碰到伤口，艾莉丝突然翻身把我按在金属舱板上。后脑撞上控制台的瞬间，她耳后的控制器突然弹出全息投影——雷欧被锁在透明舱体里的画面，与我们现在的姿势形成诡异的镜像。

"看看这个再判断谁更痛苦。"她声音哑得不像话，右手却精准地按在我Ω印记上。剧痛顺着脊椎炸开，投影里的雷欧突然开始痉挛，束缚带勒进他渗血的肩膀。

藤蔓屏障外传来机械重启的嗡鸣。最近的蜘蛛残骸已经爬上岸，八条腿只剩三条，却仍然执着地向我们挪动。艾莉丝的膝盖压在我胃部，左手还揪着我的衣领，但她的视线固定在投影角落——那里有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调节控制台，胸口别着和我们印记相同的徽章。

"他们用α系列当诱饵..."她突然松开手，指着我胸前越来越烫的印记，"但真正要回收的是Ω。控制器定位的不是我，是你。"

残骸堆里突然爆出电火花。借着这阵闪光，我看见她后颈的皮肤下确实嵌着东西——指甲盖大小的电路板，边缘延伸出蛛网状的金属细丝，已经和神经融合在一起。

"三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带着这个枷锁。"她扯着我的手按在那块凸起上，芯片的脉冲顺着指腹传来，和雷欧痉挛的节奏完全同步，"现在选吧，是继续怀疑我，还是先解决那些马上要醒过来的铁罐头？"

水面突然泛起紫色波纹。某种粘稠的液体从岩缝渗出，所到之处腾起刺鼻的白烟。艾莉丝猛地拽起我往后跳，原先的位置已经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凹坑。

"Ω专用中和剂..."她盯着自己伤口边缘的紫色痕迹，突然笑了，"所以他们早料到我们会..."

死气之火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橙色火焰撞上腐蚀液的瞬间，竟凝结成半透明的晶化屏障。艾莉丝的藤蔓趁机缠住最近的三只机械蜘蛛，把它们甩进腐蚀液最浓的区域。金属溶解的滋滋声中，她突然咬破手指按在我Ω印记上。

"古老的血契。"她的血珠在接触到火焰时变成蓝紫色，顺着印记纹路蔓延成荆棘图案，"暂时共享我的抗腐蚀基因——别那副表情，你以为我想碰这个该死的印记？"

晶化屏障外，更多的机械残骸正在重组。艾莉丝突然凑近我耳边，潮湿的金发扫过脸颊："听着，控制器和雷欧的生命体征绑定，但你的Ω印记才是真正的定位信标。要屏蔽信号只有一个办法——"

腐蚀液突然喷涌而上，吞没了最后一块立足之地。我们同时跃向溶洞深处的瀑布，血契形成的蓝紫色光晕包裹着两人。在坠入水帘的前一秒，我瞥见岩壁上嵌着块石碑，彭格列的家徽在苔藓映照下泛着青铜光泽。

艾莉丝的声音混在瀑布轰鸣里："——让另一个Ω印记覆盖它。"

\[未完待续\]水流裹挟着我们冲进瀑布后的空间，血契形成的蓝紫色光晕在撞击水面时碎成星芒。我的后背重重砸在某种光滑弧面上，艾莉丝的金发像散开的海藻缠住我的脖颈。氧气被挤压出肺部的瞬间，我听见她齿缝里漏出的抽气声——她腰侧的伤口又裂开了。

"见鬼的着陆方式..."她撑着我肩膀支起身子，湿透的作战服下透出控制器不祥的红光。借着血契残留的微光，我看清我们正躺在半截断裂的石桥上，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水域。

艾莉丝突然拽着我往桥面凹陷处滚去。下一秒，原先的位置被瀑布冲下的腐蚀液蚀出碗大的坑洞。紫色液体顺着石桥纹路流淌，竟勾勒出与Ω印记完全相同的荆棘图腾。

"导航信标。"她扯开黏在锁骨上的头发，露出下方发烫的印记，"他们改造了整个地下溶洞..."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浮起无数气泡，三具机械蜘蛛的残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

我攥紧拳头，死气之火却像被什么压制着，只在皮肤下泛起橙色的暗流。艾莉丝突然把染血的手掌按在我心口，血契纹路骤然发亮："别用火焰，它们能吸收能量进化。"

最近的机械蜘蛛已经爬上桥面，缺失的腿部被紫色腐蚀液替代，像某种恶心的生物组织般蠕动着。艾莉丝从靴筒抽出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石桥图腾的瞬间，整座桥突然开始下沉。

"抓紧！"她在我耳边吼叫的刹那，桥体完全没入水中。机械蜘蛛被水流冲散的咔咔声里，我看见她嘴唇开合说了什么，但声音被灌入耳道的水流扭曲成断续的音节。

下坠持续了约莫十秒，桥体突然卡在某种结构上。浮出水面的瞬间，艾莉丝的金发像融化的黄金般铺展在水面，而她正死死盯着前方——五米外的岩壁上，彭格列家徽石碑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与血契同色的蓝光。

"宿主..."她呛着水咳嗽，指甲陷入我手臂，"那后面是...宿主培育舱..."

机械运转的轰鸣从头顶逼近，紫色腐蚀液如同瀑布的幕帘被某种力量缓缓分开。艾莉丝突然翻身把我压在桥面凹陷处，湿冷的唇瓣擦过我耳廓："听着，等会看到什么都别出声。那些东西...对活人的心跳敏感..."

她的心跳通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当阴影笼罩我们头顶时，我终于看清分开水幕的东西——那是颗足有集装箱大小的金属头颅，眼眶部位跳动着与控制器同频的红光。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