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莲二手机屏幕暗下去的同时,球场上的喧嚣也达到了新的沸点。原本专用于双打的两块场地(2号场和4号场)此刻被临时征用为单打擂台,器材组的成员正手忙脚乱地将1号单打场地多余的裁判椅、记分牌往2号场和4号场搬运。场地边缘显得有些混乱,长椅摆放得歪歪扭扭,人群也因场地调整而略显拥挤。
“单打挑战,现在转移到2号场地和4号场地进行!抽到签的选手,按签号对应场地准备!”真田弦一郎的声音如同雷霆,瞬间劈开了嘈杂的声浪。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躁动的人群,最终精准地锁定在刚刚抽完签的柳生比吕士身上。
柳生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反射着冷光的眼镜,动作一如既往的从容优雅。然而,他手中捏着的并非普通的对战签条,而是一枚从金色扭蛋机里滚出来的、沉甸甸的金球!那耀眼的金色在体育馆的灯光下流淌着权力与挑战的光泽,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哦?金球!”仁王勉强把脑袋从梓墨肩膀上抬起来,银发下那双狐狸眼里掠过一丝兴味,但更多的还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绅士,手气不错嘛噗哩…打算挑战谁?”他说话间身体又往下滑了滑,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梓墨身上。
柳生比吕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混乱的场边,如同精密的仪器在筛选目标。最终,他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2号场边休息区——那位刚刚在双打擂台上与桑原搭档、因体力不支提前退场、此刻正瘫坐在长椅上猛灌运动饮料、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惊魂未定的非正选队员伊藤身上。
“伊藤君。”柳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也像冰锥一样刺入伊藤的神经,“请指教。”他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欸?!我…我?!”伊藤像是被开水烫到般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手中的饮料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橙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写满了荒谬、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才刚从地狱般的双打守擂中爬出来,感觉身体被掏空,灵魂都在颤抖!柳生比吕士?!立海大“绅士”,最顶尖的正选之一!用珍贵的金球挑战他?!这已经不是杀鸡用牛刀了,简直是拿洲际导弹打蚊子!
“柳生前辈!我…我刚打完…我腿还在抖…我…”伊藤语无伦次,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规则允许。”柳生温和地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金球持有者有权随时挑战任何未处于比赛中的选手。你此刻的状态,符合条件。请移步2号场。”他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刚刚清理出来的2号单打场地,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却让伊藤感觉一股灭顶的绝望笼罩下来。
伊藤求助般地看向真田,眼神里充满了哀求。真田抱着双臂,腰间的竹剑仿佛与他融为一体,散发出冷硬的威严。他面无表情,声音斩钉截铁:“柳生使用金球挑战,规则允许。伊藤,上场!这是命令!”
“是…是!”伊藤脸色灰败,几乎是用挪的,一步三晃地走向2号场地,背影佝偻得像背负着千斤重担。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压抑的议论,同情、怜悯、幸灾乐祸、对柳生此举深不可测的敬畏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刚刚腾空出来的1号场地(此时也作为单打场地使用),刚刚从柳生手中夺下正选席位的海带头少年切原赤也,正扛着他那柄仿佛沾染过血腥的球拍,赤红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狂野和侵略性。他刚刚抽到的对手是一个身材敦实的二年级非正选,此刻正紧握着球拍,指节发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喂!磨蹭什么!”切原不耐烦地用球拍重重敲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战鼓擂动。他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露出尖尖的虎牙,“前辈,快点开始啊!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那声“前辈”叫得拖腔带调,充满了讽刺。
“切、切原君…”对手的声音带着颤音。
“比赛开始!”临时担任裁判的高年级生高声宣布。
切原的比赛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碾压的暴力美学。他并未进入完全的恶魔化状态,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已然如同出闸的凶兽。“指节发球”带着刺耳的旋转呼啸而出,狠狠砸在对手脚边的边线上,留下焦黑的印记和飞溅的碎石;“单脚小碎步”带起的残影让对手眼花缭乱,根本无从判断球路。比分牌上的数字如同被狂风掀动般疯狂跳动。切原用最简单、最粗暴、最令人窒息的方式宣告着他对刚刚抢来的正选位置的绝对主权——任何挑战者,都将被他毫不留情地撕碎。
“太慢了!力量呢?软脚虾!”切原嚣张的叫喊伴随着网球爆裂般的撞击声,在球场上空回荡,形成令人心悸的交响。他轻松守住了一局,比分飞快来到5-0。
仁王半眯着眼,看着切原那边血腥味十足的碾压局,又瞥了一眼2号场地上柳生那场即将开始的、结果同样注定却风格迥异的“处刑”,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歪头看向一直安静站在梓墨另一侧、如同精密仪器般记录着一切的柳莲二:“噗哩…柳前辈,你怎么不去抽签玩玩?你的单打挑战机会应该没用完吧?” 他指的是每人三次的单打挑战机会。
柳莲二手中的笔记本翻过一页,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他甚至没有抬眼,目光依旧停留在纸页的数据上,声音平稳得像一条直线:“三局挑战,上午已经全部完成。”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数学公式,“对手因数据模型预测胜率低于5%弃权一局,另外两局耗时分别为4分03秒和4分31秒。有效数据采集率98.7%。无继续挑战价值。” 言下之意,他早就高效地完成了任务,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并且榨干了对手所有的数据价值,现在纯粹是观察者。
“果然…是柳前辈的风格噗哩…”仁王嘀咕了一句,彻底放弃挣扎,把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梓墨肩上,闭眼嘟囔,“啊…累死了…肩膀借我充会儿电…打完叫我…”
梓墨稳稳地扶着仁王这具沉重的“挂件”,目光却下意识地在喧嚣的球场和拥挤的人群中逡巡。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空落感悄然弥漫开来。太安静了…不是指周围震耳欲聋的加油声和击球声,而是那个与他灵魂紧密相连的、活泼的、总是带着小小惊呼或吐槽的精神伙伴,此刻杳无声息。
“乐悠?”他无声地在心底呼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没有回应。没有熟悉的翅膀扇动声,没有衣领被轻轻拉扯的感觉,也没有精神链接里传来的、对场上某个精彩球或滑稽瞬间的即时点评。
梓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守护甜心乐悠,那个只有他能看见、能交流、共享秘密与情绪的搭档,此刻踪迹全无。平时在这种人多热闹、比赛激烈的场合,她总是最兴奋的一个。
他不动声色地腾出扶着仁王的那只手臂下方的手,伸进自己运动外套的口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是他的Vertu手机。防窥屏在他指尖轻触下亮起幽蓝的光。他快速点开一个特殊加密的定位追踪APP——这是他为乐悠特制的,不仅内置了微型高精度定位芯片,还连接着一个只有他们两人专属精神频率才能激活的微型通讯器,外形像一颗小小的水晶星。
屏幕上,地图清晰展开。代表他自己的蓝色光点位于立海大网球场中心。而另一个代表乐悠的、闪烁着柔和金芒的小光点,此刻赫然定位在——圣夜学院!
几乎在定位显现的同时,一条未读信息图标在“Lyra”(乐悠的英文名标识)旁跳动着。梓墨点开:
> 【梓墨!圣夜学院皇家花园的修复庆典彩排超级——有趣!美琪和小丝她们在联手画一幅超大的能量壁画,流光溢彩的,美翻了!听说晚上还有新的甜心诞生仪式!我晚点回去哦~ 不用担心!(≧▽≦) 对了对了,空助让我告诉你,那个彩带发射器彻底修好啦,用的就是你上次建议的那种高分子缓冲材料呢!超棒!棒棒哒!】
信息发送时间是三十七分钟前。
梓墨盯着屏幕上那个定位在圣夜学院的金色光点和充满欢快颜文字的信息,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思索。圣夜学院?乐悠最近往那里跑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点?白天训练中途会短暂消失,晚上也经常很晚才精神奕奕地回来,叽叽喳喳地描述着守护者们的新任务和甜心们的趣事。虽然理解她喜欢热闹和伙伴,但这种近乎“朝圣”的频率…隐隐透着一丝不同寻常。他默默记下,决定等立海大这边混乱的擂台赛告一段落,必须抽空去圣夜看看。既是为了乐悠,也顺便看看那个总爱惹麻烦的表弟空助。
“嗯?”仁王似乎感觉到梓墨身体的细微紧绷和动作,闭着眼含糊地哼了一声,“怎么了…噗哩?”
“没什么。”梓墨的声音平静无波,迅速将手机屏幕按灭,塞回口袋,“看比赛。”他的目光重新投向球场,仿佛刚才的探寻从未发生。
此刻,德国,慕尼黑,顶尖运动康复中心。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和精密的复健器械上。幸村精市坐在特制的复健椅上,腰椎支架提供着稳固的支撑。他面前的移动支架上,固定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天宫翔戴着棒球帽的脸,背景似乎是在一个安静的室内。
“……所以,施耐德医生的最新报告在这里,”天宫翔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操作了一下,一份结构清晰的电子医疗报告共享到屏幕上,“神经传导速度恢复曲线非常理想,下肢肌群信号反馈强度显著提升,生物支架融合度接近完美,达到97.8%。他们的评估是,适应性训练可以提前四周开始。”
幸村安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份详尽的数据和评估结论,紫罗兰色的眼眸沉静如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藏在病号服内袋里的、那枚温润的羊脂玉平安扣。梓墨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翔叔叔。”幸村的声音温和,带着真诚的感谢,“让您费心了。”
“举手之劳。”天宫翔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梓墨让我随时关注你这边的情况。他…很挂念。”
提到梓墨的名字,幸村的心湖微微泛起涟漪。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平板电脑屏幕的一角——那是天宫翔智能眼镜共享过来的、立海大网球部擂台赛的实时画面!画面里,柳生比吕士正以绝对优雅的姿态,用一记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短球,将那个名叫伊藤的非正选队员戏耍得狼狈不堪(比分显示40-0,柳生手握赛点)。而另一个小窗口里,切原赤也嚣张地大笑着,用一记力量十足的扣杀结束了他在1号场的碾压局(6-0守擂成功)。
看着屏幕上跃动的身影,挥洒的汗水,球拍击球的瞬间,甚至切原那嚣张的口型…一股强烈的、被隔绝在外的焦躁和不甘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幸村的心脏。他的队友,他的部员,他发誓要共同守护立海大三连霸的伙伴们,正在球场上为了荣耀和位置奋力拼搏,而他却只能坐在这里,隔着冰冷的屏幕,做一个旁观者!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腰椎支架带来的束缚感更让他窒息。
他本该在那里!他应该是擂台的守擂者,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伙伴们最坚实的后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隔绝在风暴之外。
他的目光,贪婪地、不受控制地搜寻着共享画面里的那个浅金色身影——梓墨。他正扶着疲惫不堪、几乎挂在他身上的仁王雅治。幸村的目光紧紧锁住梓墨,捕捉着他扶着仁王时手臂沉稳的线条,看向球场时沉静却锐利的眼神…一股灼热而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有对梓墨实力的欣赏,有对他此刻肩负责任的担忧,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更私密更汹涌的悸动。这份悸动,在他看到梓墨为了立海大、为了他幸村精市而战斗、而筹谋、甚至不惜“抵押”自己时,便悄然滋生,如今已如藤蔓般缠绕心间,难以剥离。
这份强烈的不甘与炽热的、尚未被主人完全意识到的爱恋,在幸村的心湖深处猛烈地搅动、碰撞。就在柳生优雅地拿下最后一分(Game,柳生比吕士。7-0!)的瞬间,就在切原嚣张的宣告声(Game,切原赤也。7-0!守擂成功!)仿佛穿透屏幕直击耳膜的刹那——
嗡!
一声只有幸村自己能感知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越嗡鸣响起!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无形的弦线拨动。一道温暖而强大的金色光芒,毫无预兆地在他胸前绽放!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与坚定的信念。光芒迅速凝聚、塑形。
当光芒散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悬浮在幸村面前,与他平视。
那是一个精致无比的守护甜心。她的主体仿佛由最纯净的铂金构成,闪烁着温润而坚韧的光泽。一头柔顺的紫色长发,如同幸村本人的发色,末端点缀着细小的、网球拍弦线般的金色丝缕。她穿着立海大队服风格的小巧短裙,主色调是立海标志性的深蓝与金色,裙摆处绣着繁复精致的青金石纹路。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那对半透明的翅膀——它们并非传统的蝶翼或羽翼,而是由无数根极细的、仿佛琴弦也仿佛网球拍弦线交织而成的光弦构成!光弦轻轻震颤,发出只有幸村能听到的、如同最优美网球击球声般的共鸣。
她的眼眸是深邃的紫罗兰色,与幸村如出一辙,眼神里却蕴含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坚定和…温柔的爱意。
小小的守护甜心微微歪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如同初春融雪般纯净而温暖的笑容,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好,幸村精市。第一次见面,我叫钰缘。” 她的名字在空气中留下金色的涟漪,“钰,取坚韧不摧之意;缘,是连接你与网球、与你心中所珍视一切的纽带。” 她小小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有一个微缩的、由青金石和铂金丝线勾勒出的网球拍图案,与幸村贴身珍藏的那颗青金石纽扣遥相呼应。
幸村怔住了,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钰缘小小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刷掉了方才的焦躁与不甘。他从未想过,在这种时刻,以这种方式,会诞生属于自己的守护甜心。钰缘的存在,仿佛是他内心深处对网球最纯粹的热爱、对伙伴最深的羁绊、以及对那个浅金发少年悄然滋长的、连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情愫,三者交织碰撞下诞生的奇迹结晶。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钰缘轻盈地飞落在他指尖,光弦翅膀轻轻扇动,带来微凉的触感和安心的力量。
“钰缘…”幸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暖意的弧度。
视频窗口里,天宫翔敏锐地捕捉到了幸村表情的细微变化和那瞬间闪过的、难以言喻的柔和光芒。 虽然看不见守护甜心,但这位阅历丰富的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沉默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更深邃了一些,最终只是低沉地说了一句:“保持状态,精市。梓墨这边,我会看着。”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屏幕,再次扫过立海大球场上的儿子。
“谢谢翔叔叔。”幸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眼底深处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坚定。钰缘停留在他指尖,光弦翅膀流淌出无声的、充满力量与柔情的韵律。
回到立海大球场。
梓墨的目光从父母身上收回,扫过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切原、优雅收拍的柳生、瘫软如泥的伊藤、疲惫却依旧挺立的真田、以及靠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的欺诈师。最后,他的指尖隔着衣料,轻轻碰了碰口袋里的手机,圣夜学院的坐标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他微微抿唇,将翻涌的思绪——对乐悠去向的疑惑、对父母即将离开的微妙情绪、对眼前这铁血擂台的审视——全部压回心底深处。
立海大的正选争夺战,这场充斥着汗水、算计、碾压与坚持的残酷擂台,远未结束。风暴,仍在酝酿。而远在德国的幸村精市,指尖停留着新生的钰缘,目光再次投向平板电脑上立海大的画面,眼神已与片刻前截然不同——那里有深沉的思念,有不灭的斗志,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完全解读的、因那个浅金发少年而起的温柔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