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一看的结果令两个人都如置冰窟。
染上瘟疫的老伯呕的满嘴是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是瘟疫”后霎时围观者作鸟兽散。
二人走至老人跟前时再无他人，姜绛蹲下，伸指探向已无声息的老人。
灵力化作流光在老人周身流转，神识探入老人肺腑，发现里面内脏俱损，衰竭得几近干瘪，简直不像刚死之人的器官，活性全失。
须臾过后，他面色难看对着予卿摇了摇头：“救不回来了，而且——”
是最糟糕的结果。
老人死因正是由疫种引起的瘟疫。
予卿脚下一软，踉跄后退，苍白的脸上惨然一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肯去沉眠才会导致疫种再度出现在这世间。”
“如果我当初……就不会……”
“是我不好，连疫种丢失也没发觉……”
那双总是雾蒙蒙的琥珀眼眸满是哀凄，仿佛要碎了似的。姜绛心疼的揽抱他，大脑飞速转动，尽力保持冷静，“不，也不一定。被你融合后的疫种素来稳定，我每日也都帮你缓和身上的反噬。”
“若流落在外的疫种出自于你，你我不可能没发觉。”
“卿卿，不是你害死的人。”
“企图利用疫种兴风作浪的另有其人。”
“现在咱们该查一查这城中还有无其他疫种，这些新的疫种如何产生，又被何人散播到城里。”
两人先取下这老伯身上疫种暂做处理，再向周边邻里打听老人的一些基本情况。了解到他是个无儿无女的鳏夫，家里也再没旁的什么亲戚，这些年只靠给人收夜香为生。
他每日接触过的人家不胜枚举，且向来没有定数，从接触人这个角度找线索如同大海捞针。
姜绛无法，只好拿出那枚从老人身上获得的疫种，借助残留在上的气息施展追踪术，只是气息实在太斑杂，一时分辨不出。
二人只好分开四处走访查探是否还有其他感染者。
这边折玉留宿的客栈中，一楼大堂的一个青壮男子用餐时突然一头栽进饭碗里，他身边同伴被吓得连忙起身来查看情况。
同伴将他头颅从碗中移开。只见那男子满面狼籍，米面粘脸上，表情抽搐，口中不断外溢的鲜血顺着下颚蔓延染红了衣襟。
周围被动静吸引来的客人中有略懂医术的观察过后指着青年颤声大喊：“这是得了瘟疫的症状。书上说，前一刻完好如常态，后一刻即刻倒下通体抽搐，口溢鲜血，满面青紫，正是那蜚神带来的瘟疫啊！”
蜚神是近百年来人界凡间口口相传的一种妖鬼，象征灾难与疫病。
每当有瘟疫或是其他灾难降临，就是蜚神来收割生命的时候，因此也被称作鬼神。
闻此言论众人反应不一。
“莫要胡言乱语，仅凭这点症状怎么就能判断他得了疫病，我看是你医术不精，妄自定论罢了。”
“就是啊，寻常医者望闻问切，你就远远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人身染瘟疫，怕不是个庸医。”
“没准这人只是急症，救治一番也就好了呢。”
“你是哪家医馆的，想来那家医馆也不如何，说出来处，我以后不去那里看诊了。”
众人强聒不舍，争相吵嚷调笑，却没发现最初指认倒下男子身患疫症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只留下被他挑起话头的众人。
其中一些胆大不信的看客，对抽搐男子越发癫痫的场面不以为然，毫无人心怜悯，同时认为作出发言的人是在哗众取宠，学医学疯了，什么病症都与瘟疫扯上关系。
他们肆意批评，指指点点，拿旁人的苦难作玩笑，却连口中嘲弄的当事人离场都还未发觉。
还有部分说不上信不信，只微微掩住口鼻，坐在一边隔岸观火。
明显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并非所有人都勇莽张狂的。
有些心性怯懦或是天性谨慎之人已迅速抽身离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那人真蒙对了，他们可就危险了。
啊呸，真是晦气，这叫什么事儿啊，赶紧另找个清净地方拿艾叶烧了好好熏一熏，小心些总没坏处。
而同伴男子虽不愿相信青年得了瘟疫，但心中怵怵，一时没按住痉挛的青年，脱手下青年后仰着翻滚到地上。
还未用完餐食的琇莹在看见疑似疫患的青年一头栽在饭碗里，再抬起头来满面油污，形容狼狈时就吃不下去了。
青年抽动的面部翻出白眼，额头青筋乍现，也有一些被吓到了的人如她一般放下碗筷，被青年狰狞模样弄的没了胃口，即便再吃也食不下咽。
但是琇莹吃不下饭的原因还有一个。
这客栈中都是没修炼过的凡人，看不出青年身上隐隐的黑雾。她先前跟着折玉在魔界见过一枚疫种，那染疫的魔兽身上也是同样的黑色雾气。
一样讨厌的，满是腐朽的恶臭。
这时恰好找到客栈的姜绛眼见这一幕，连忙走进大堂来查看情况。
一旁还有人意欲制止，姜绛便声称自己是大夫，是听到刚才跑出的人说这里好似有人得有瘟疫赶来出诊的。
他叫住同伴男子使劲按住青年，有模有样地搭了搭脉，二指撑开已不再剧烈痉挛的患者眼皮仔细查看，又掐着患者下颚逼他张口好一番观望里面的舌苔。
做完这一切后姜绛面色凝重，最后示意同伴男子放开手不要再桎梏住青年。
他转看向大堂中的众人，不多时给出结论，“是瘟疫没错。”
听到确诊，还端坐在一楼的众人才开始慌乱，手脚并用的四散出逃。
姜绛对于这些人很是无所谓，既然其他人身上没有疫种，他懒得拦人。他不在意瘟疫会不会扩散，只想知道疫种到底是来自哪里，背后之人有何企图，会不会累及予卿。
除此之外，他一概不关心。
他并无多少善心也不热心，这些人适才冷眼旁观，高谈阔论他没进客栈就听见了，居然拿别人的苦难娱乐自己，想必轮到他们本人也是不怕的。
一楼很快不剩几个人了。
姜绛接触到青年的那一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疫种摸到手里，正悄悄施展术法牵引出疫种上的气息，想要与另一枚做比较，缩小嫌疑人范围。
却不想他从青年身上摸出疫种的那一幕正好被琇莹尽收眼底。
不知道这人拿到疫种会做什么事，琇莹想了想走上前，“这位公子，在下玄都桃林琇莹，敢问公子方才是否在此人身上取走了一枚疫种？”
琇莹葱白指尖指向倒地青年。
原本无意理会，直到听闻“玄都桃林”四个字，姜绛才稍稍起了些兴致。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琇莹，见这少女穿着水红色芙蓉纹挑线纱裙，长发绾成双螺髻，镂空雕花的并蒂莲花小钗装饰其上，随琇莹颔首时颤微摇荡。一张鹅蛋脸白嫩嫩、粉乎乎的，眼眸清亮，很有几分郑重其事地正视着他。
这就是折玉养的小孩？看起来养的挺可爱的嘛。
姜绛忽然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唇际欲笑不笑：“若是我拿了怎样？没拿又怎样？”
琇莹摸不准眼前这人喜怒，抿了抿嘴巴，谨慎道：“若公子立誓不用疫种危害无辜之人，且你保证能封住这疫种或是能处理好这疫种。那你便可取走疫种，否则这疫种你不能拿走。”
姜绛眉宇含笑，口中用调笑的语气称赞：“好正义的小鸿鹄，小鱼，你说是不是？”，视线却移向二楼围栏处。
琇莹也随着望过去。
折玉已悄然在那处静观多时，他手扶在木质栏杆上，遥遥望着下方的两人，眼睫微烁，轻轻一笑如春生花露，端肃修雅间扇面一展遮去半张侧脸，只露出如桃花般微翘的眼眸。
“吾家凤凰女，自然是极好的。”
“你就不要再逗我家小鸿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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