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外线灯管发出濒死的嗡鸣,程野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玻璃碎片。林骁的枪口随着她移动的轨迹微微调整角度,食指在扳机护圈上无意识地轻叩——像极了三年前陆沉教她拆解格洛克时养成的习惯性动作。
"七针。"程野突然开口,声音比监控屏上跳动的雪花点还要嘶哑。她盯着林骁颈侧那道被战术手电照亮的蛇形伤疤,缝合线的走向与她当年给陆沉处理枪伤时如出一辙。"你他妈到底是谁的人?"
林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窗外炸开的闪电照亮他战术背心上未干的血迹,那些暗红痕迹在雨水浸透下蜿蜒如毒蛇,顺着织物纤维爬向心脏位置。他左手仍保持着标准持枪姿势,右手却突然扯开领口拉链,露出锁骨下方更早的陈旧疤痕——那是程野在警校搏击课上过肩摔留下的纪念。
"你猜。"他向前半步,枪管几乎贴上程野的眉心。这个距离能看清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也能闻到她发梢残留的硝烟与血腥味。"指挥中心说陆沉三年前就叛变了,为什么他的医疗档案上周才被加密?"
程野的拇指擦过腰间匕首。刀柄上缠着的止血绷带已经发黑,那是上个月她替林骁挡刀时临时包扎用的。她突然抬腿踹向工作台,装满显影液的玻璃器皿砸在地上,紫光里漫延的液体恰好勾勒出边境线的形状。
林骁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荧光标记与三年前陆沉失踪当晚的行动路线完全重合。
"因为有人需要他当替罪羊。"程野的匕首突然横在两人之间,刀尖距离林骁颈动脉只有半寸。她手腕内侧的旧伤疤因为这个动作完全暴露——那是陆沉第一次教她近身格斗时,被她自己的军刺误伤的。"就像现在需要我杀你灭口。"
金属碰撞声在黑暗中炸开。林骁的格洛克被踢飞时擦过程野耳际,带起的风掀动她鬓角碎发。两人同时扑向地面,程野的膝盖重重压住他胸腔,却听见布料撕裂声——林骁的作战服口袋被扯破,掉出个正在接收加密信号的微型通讯器。
"B组注意,清洗程序启动。"电流杂音里传来的声音让程野浑身僵住。这个频率她太熟悉了,每次围剿行动前,缉毒署长都会用这个频道做最后部署。
林骁趁机翻身将她反制,手肘卡住她咽喉时突然压低声音:"你听清楚了吗?他们说的清洗对象是——"
程野的牙齿狠狠咬上他手腕。血腥味在口腔漫开的瞬间,她听见通讯器里传来陆沉标志性的俄语脏话,紧接着是肉体撞击声和骨骼断裂的脆响。这个声音组合她永远不会认错,就像当年陆沉在警校厕所单挑五个混混时的动静。
"他在被灭口。"林骁突然松开钳制,沾血的手指划过通讯器侧面的编号,"和三个月前失踪的卧底小组用同一批设备。"
程野的呼吸凝滞了。她盯着那个被磨掉的序列号,想起上周在停尸房见过的三具尸体——所有死者后颈都有相同的蛇形烙印。她的匕首当啷落地,左手却闪电般撕开林骁的袖口,露出手肘内侧的针孔痕迹。
"吐真剂?"她的指甲掐进那些青紫色针眼,"谁给你做的审讯?"
暴雨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林骁的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只是用枪管挑开程野的战术腰带,露出她侧腹的旧伤——那是化工厂爆炸时陆沉用身体为她挡下的弹片造成的。两人伤痕的位置完全对称,就像某种残酷的镜像。
"你早就知道。"程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当年陆沉在她耳畔说出的那句"等我回来"。她捡起通讯器,里面正传来陆沉压抑的闷哼,和当年他在图书馆顶楼帮她揉扭伤脚踝时的声线重叠在一起。"警队里有夜枭的人。"
林骁的枪突然抵上自己太阳穴。他的眼神在频闪的紫光里明灭不定,食指扣在扳机上的力度却稳得可怕。"三十秒后会有突击队破门。"他另一只手突然抓住程野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颈椎,"现在打晕我,从通风管道走。"
程野的拳头离他下颌还有三厘米时停住了。她看见林骁瞳孔里映出的监控画面——六个全副武装的黑影正无声撬开证物室外门锁。其中一人抬起的面罩下,露出缉毒署副署长标志性的鹰钩鼻。
"七针缝合线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林骁突然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他用沾血的手指在程野掌心画了个符号,那是当年陆沉教他们的摩尔斯电码中代表"陷阱"的组合。"你颈上的伤疤和指挥中心的加密频道一样见不得光。"
通风管道的铁网被程野踹飞时,突击队的破门槌正好撞上金属门框。她在钻入管道的最后一秒回头,看见林骁对着监控摄像头举起双手——这个投降姿势的微妙角度,恰好是当年陆沉在卧底测试中设计的暗号。
黑暗的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血腥味。程野的膝盖碾过某个尖锐物体时,突然想起陆沉消失前夜说过的话:"当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时,那一定是有人铺好了轨道。"
通讯器突然在她口袋里震动。杂音中传来陆沉剧烈的喘息,还有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程野的牙齿深深陷进下唇,血腥味让她想起三年前野战医院里,自己咬着陆沉的领带给他缝合伤口时尝到的铁锈味。
"程野。"通讯器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陆沉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翻涌的声响,"看你的三点钟方向。"
她猛地转头。通风管道的金属接缝处,有人用血画了个箭头,指向管壁外侧——那里钉着张被血浸透的照片,正是三年前她和陆沉在警校毕业典礼上的合影。照片边缘新鲜的弹孔,精准地穿过两人交握的双手。
程野的指尖在通风管道的铁锈上刮出血痕。林骁的血在她掌心干涸成那个摩尔斯电码符号,像块烧红的烙铁。通讯器里陆沉的喘息突然变成闷哼,紧接着是金属穿透肉体的声响——和当年毒贩的蝴蝶刀扎进他肩胛骨时的动静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第三截焊接口。"陆沉的声音突然切进来,带着程野从未听过的虚弱颤音。她猛地扑向前方,膝盖撞开的锈蚀铁板后露出个微型数据终端,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正显示【00:04:37】。
数据线缠着半截警徽链子,程野的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这是陆沉的贴身物品,去年缉毒行动时她亲手给他戴上的。终端突然亮起红光,指纹识别区渗出暗红液体,她毫不犹豫地按上去,鲜血在扫描仪上晕开时,整条通风管道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
林骁的嘶吼从下方传来:"别碰那个!"伴随着突击步枪上膛的金属撞击声。程野低头看见自己影子投在管道内壁——六道激光瞄准红点正顺着她脊椎往上爬,其中一道突然剧烈晃动,接着是人体倒地的闷响。
"跑!"林骁的吼声混着骨骼碎裂声炸开。程野的战术靴碾过数据终端,屏幕碎裂的瞬间弹出张三维地图——警队地下三层有个从未公开的审讯室,定位坐标正在她此刻正下方。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程野的后背撞上管壁时,听见下方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轰鸣。她撕开袖口布料缠住流血的手掌,这个动作让腕表露出来——表面玻璃的裂痕走向与地图上标注的逃生路线完全重合。
"他们给你打了吐真剂..."程野突然明白过来,牙齿咬得咯咯响。当年陆沉说过,缉毒署的吐真剂审讯会留下特殊的脑神经损伤,受害者看任何直线都会扭曲成蛇形。她掏出匕首在管壁上刻下急转弯标记,果然看见林骁留在上面的血手印全部避开了这些位置。
通讯器突然传出电流杂音,陆沉的声音断断续续:"通风口...右转...有..." 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液体滴落声。程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节奏和她第一次参与审讯时,陆沉在桌下敲给她的摩尔斯电码完全一致。
右转的通风口被焊死,程野的军刺撬开缝隙时,六发子弹擦着她耳廓射进管道深处。其中一发击中生锈的消防喷淋头,腥臭的液体暴雨般浇下,她抹了把脸发现是稀释过的吐真剂——和停尸房那三具尸体衣服上检测出的成分相同。
管道尽头突然出现微光。程野踹开铁丝网的瞬间,看见林骁倒挂在下方管道口,他的战术腰带缠着通风扇叶,右手还保持着射击姿势。鲜血顺着他的裤管滴在程野脸上,温热得像那年化工厂爆炸时,陆沉护住她时流进她衣领的血。
"密码..."林骁的嘴唇蠕动着,子弹从他后背穿出的伤口汩汩冒血,"是...你生日..."他的瞳孔突然扩散,但食指仍死死扣着扳机——最后三发子弹精准打爆了追兵头顶的消防栓。
程野扑过去抓住他下滑的身体时,摸到他后腰别的加密通讯器正在发烫。屏幕上跳动的频率代码让她浑身血液冻结——这是缉毒署长专属的加密波段,但此刻正传输着夜枭组织特有的蛇形识别码。
林骁突然抽搐着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他的瞳孔在吐真剂作用下扭曲成竖条形,却挣扎着用沾血的手指在她手臂上划出三短三长的痕迹——当年陆沉在警校教他们的第一组摩尔斯电码,意思是"陷阱"。
通风管道深处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程野抬头看见追兵的身影被突然坍塌的管道吞没,而林骁用最后力气塞给她的警徽,正在掌心渗出带体温的鲜血。徽章背面的刻痕组成个经纬度坐标——正是三年前陆沉失踪前最后出现的位置。
"他从来...没叛变..."林骁的呼吸突然急促,喷出的血沫溅在程野颤抖的睫毛上,"七针缝合线...是..."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弓起,后颈浮现出和停尸房尸体一模一样的蛇形烙印,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程野的匕首哐当落地。她撕开林骁的领口,看见锁骨下方自己当年留下的齿痕周围,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和陆沉卧底归来时身上的痕迹完全一致。通讯器在此刻彻底报废,爆炸的电流火花中,最后传出的是陆沉用俄语说的半句话:"记住七点钟方向..."
整条通风管道开始坍塌。程野抱着林骁滚进侧方管道时,瞥见追兵的面罩被气浪掀开——那张脸赫然是应该已经牺牲三年的缉毒署技术科长。他的战术手套上沾着的黏液,正是当年导致陆沉失联的化学武器主要成分。
黑暗吞没视野前的最后一秒,程野看见自己腕表的指针停在七点整。表盘玻璃的裂痕此刻清晰组成个箭头,直指管道右侧那个被血涂满的出口标志——标志下方,有人用指甲刻了个小小的"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