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后,沈墨居所,实验室内
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扎进鼻腔时,陆临川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眼睑内侧残留着雨夜的潮湿,他听见机械臂收束的“咔嗒”声,像某种精密仪器在完成最后校准。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身下的床垫——不是消防梯冰冷的铁板,触感柔软却带着古怪的弹性,像是实验室培养舱里的记忆海绵。
“醒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雨夜相遇时那丝浸过水的倦意,却比记忆里多了几分温度。陆临川猛地睁眼,天花板上垂落的金属管线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极了棱镜组织实验室里的神经接驳装置。穿白大褂的身影正俯视着他,金橙色发梢沾着未干的水珠,左胸徽章的齿轮纹路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是那个叫沈墨的调律者。
“这是……”他想撑起身子,右臂却传来撕扯般的疼痛。低头看见小臂内侧贴着半透明的医疗贴片,皮肤下隐约透出细碎的蓝光,像被揉碎的电子屏在缓慢修复肌肉纤维。后颈处缠着纱布,指尖触到时传来结痂的粗粝感,本该发烫的追踪器毫无动静,仿佛那里只留着块褪去热度的烙铁印。
沈墨的手掌突然覆上他的额头,指腹带着常年低温的凉,却让陆临川本能地绷紧脊背——这种毫无防备的肢体接触,在棱镜组织的特训里等同于致命破绽。但男人的掌心只是轻轻按了按,便递来一杯温水:“体温37.2,比昨夜退烧0.5度。”
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陆临川盯着自己倒影在水中晃动的瞳孔,突然发现指尖缠着的绝缘胶带已经被换成透气敷料。“我……”喉间像塞着浸满锈渣的海绵,他听见自己问出最陌生的问题,“我是谁?”
沈墨的动作顿了半拍,医用手套摩擦玻璃药瓶的声响格外清晰。陆临川注意到他腕骨处有块淡褐色的灼伤痕迹,形状恰好吻合追踪器的大小——和自己后颈的位置分毫不差。“陆临川。”男人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带起风,金属药柜上的齿轮摆件轻轻晃动,“三天前在废弃工厂被我捡到的伤员。”
谎话。陆临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床单边缘,那里缝着三圈加固线迹,针脚细密得像是某种密码。这种瞬间识破谎言的能力从骨髓里涌上来,却像被神经毒素泡过的刀刃,钝得只剩本能——他记得自己该擅长用匕首割开喉管,而非盯着对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银色镊子发呆。
“喝水。”沈墨把玻璃杯塞进他掌心,指腹擦过他掌纹时,陆临川突然注意到自己右手虎口有道新结的痂,形状竟与对方腕骨的灼伤完全吻合。这个发现让他指尖一颤,温水泼在床单上,晕开的水痕像极了雨夜消防梯上的指印。
“别动。”沈墨突然俯身,金属镊子的冷光在陆临川眼前闪过。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扣住对方手腕,指尖准确压在桡动脉上——这个动作在棱镜组织的格斗术里,能让敌人在0.7秒内失去反抗能力。但此刻他的拇指下只有沈墨平稳的脉搏跳动,像精准的机械钟表,分毫不差。
“……抱歉。”陆临川松开手,掌心全是冷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攻击动作,更不明白为什么在制住对方后,胸口会漫上近乎窒息的恐慌。沈墨的手腕上还缠着他方才握出的红痕,却只是轻笑一声,镊子夹起他后颈纱布边缘的线头:“肌肉记忆比神经毒素醒得早?”
消毒水气味突然浓烈起来。陆临川看见沈墨指尖捏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痂——是从他后颈取出来的追踪器芯片。碎片表面蚀刻着复杂的齿轮纹路,在晨光下折射出七道冷光,像某种被拆解的命运齿轮。
“调律者的特权。”沈墨将碎片扔进金属托盘,齿轮与天平的碰撞声让陆临川太阳穴突突直跳,“能把棱镜组织的追踪芯片分解成137片,再一片片从皮下组织挖出来。”他说话时正在调配注射器,淡金色液体在玻璃管里晃出细碎光斑,“知道你刚才制住我时用了哪种锁技吗?”
陆临川摇摇头,后颈的纱布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他发现自己对“锁技”这个词异常熟悉,却像隔着毛玻璃看记忆,只能抓住些破碎的画面——戴着黑色指套的手扣住敌人腕骨,匕首尖抵住对方肘窝的神经束,铁锈味混着血味在舌根漫开。
“床头柜第三层。”他突然开口,视线本能地扫过房间角落的阴影区,“应急药品应该放在避光处。”说完才惊觉自己在说什么。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加固线迹,像在回忆某种早已刻进骨髓的编码方式。
沈墨的动作停在注射器推入空气的瞬间,琥珀色瞳孔里闪过极细的光,像齿轮突然咬合的刹那。他转身打开床头柜,第三层抽屉里整齐码着避光铝盒,正是陆临川方才“无意识”说出的位置。“看来你的身体,比记忆更记得棱镜组织的药品管理规范。”沈墨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棱......镜?”这似乎是陆临川第一次认识这个词。
“哦,我忘了,当我没说。”他回答。
沈墨回答时,陆临川看见他无名指根内侧有块褪色的刺青,形状像串被雨水冲淡的数字——1207,和自己在实验室醒来时后颈的编号完全一致。
注射器刺入静脉的刺痛让陆临川一颤。淡金色液体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有无数齿轮在胸腔里重新咬合。沈墨的手掌按在他手腕上数脉搏,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和昨夜接住他时的稳妥感重叠在一起。
“现在开始,你要记住三个规则。”沈墨摘下手套,指尖划过陆临川手背的蝴蝶绷带——那里本该有道被断刃割开的伤口,此刻却只剩浅红的新疤,“第一,厨房第三个抽屉里有防割手套,别用受伤的手开罐头。”他说话时转身打开恒温箱,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支同样的淡金色药剂,“第二,浴室玻璃上的水渍要顺时针擦,逆时针会触发警报。”
陆临川盯着他取出的药剂,瓶身上贴着极小的标签,角落画着个几乎看不见的齿轮图案——和沈墨徽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第三......呢?”他听见自己问,声音比想象中要稳。
沈墨突然转身,指尖掠过他后颈的纱布:“第三,别试图碰我左胸口袋里的东西。”他嘴角还带着惯常的调侃,陆临川却看见他无名指根内侧的刺青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像道未愈合的旧伤。
午后的阳光斜切进屋里,照见沈墨白大褂下隐约露出的锁骨处,有片齿轮状的疤痕。陆临川突然想起在昏迷前,这个调律者的手指按在他追踪器上的温度,那种不属于追兵的稳妥感,原来早在皮肤相触时,就像齿轮卡进了正确的齿槽。
“要洗澡吗?”沈墨的声音打断他的神游,男人正往搪瓷盆里倒温水,蒸汽漫过他微卷的发梢,“先说好,我对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伤员没经验。”
陆临川低头看看自己发抖的指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才听见“洗澡”二字时,掌心突然泛起被铁板硌伤的幻觉。这种肌肉记忆比意识更快,他发现自己能精准说出浴室防滑垫的最佳摆放角度,却想不起昨晚是怎么从雨夜的消防梯,来到这个充满消毒水味却意外温暖的房间。
“我……自己来。”他撑着床头起身,右腿肌肉却突然抽搐,整个人踉跄着撞进沈墨怀里。白大褂下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陆临川听见对方胸腔里的心跳声,和记忆中在消防梯上数过的追兵步数奇妙吻合——两秒一次,精准得像是被调律过的时间。
沈墨的手臂环住他腰侧时,陆临川后颈的纱布突然渗出血迹。男人低头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翼般阴影,突然想起昨夜在巷口接住他时,怀中人的体温像块即将熄灭的炭,却在昏迷前用沾满铁锈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了他连帽衫的抽绳。
“沈墨。”陆临川突然开口,盯着对方锁骨处的齿轮疤痕,“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热水盆里的蒸汽模糊了沈墨的表情。他转身取出新的纱布,指尖在医疗柜第三层抽屉里停顿了零点三秒——那里藏着十二支用黑色胶带缠着的药剂,标签上印着“瞬殁”的解药,以及一行极小的字:「第!?&?&(这个是乱码~)」修正版。
“可能是在梦里。”沈墨笑着转身,指尖掠过陆临川手背时,悄悄按灭了贴在他腕骨处的微型定位器——那是今早从对方指甲缝里发现的,棱镜组织最新款的纳米追踪器。齿轮转动的轻响从药柜深处传来,像命运的指针终于划过某个关键刻度。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陆临川盯着沈墨胸前徽章的齿轮纹路,突然想起在失去意识前,这个调律者的手指曾按在他追踪器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次,齿轮不会再倒转了。”
他不懂,此刻看着对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扬起的弧度,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像极了实验室里看过的十二次轮回影像——每次濒死时,都会有这样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带着消毒水味和齿轮转动的轻响,走进他沾满铁锈与血水的世界。
“先穿袜子。”沈墨递来的棉袜上绣着极小的天平图案,陆临川鬼使神差地接过,指尖触到袜底的防滑纹——是按照人体工程学设计的三点支撑,和棱镜组织特训时穿的战术袜一模一样。
他突然抬头:“你……早就认识我?”
沈墨正在调试窗台边的机械鸟,齿轮转动声里混着他低低的叹息:“算是吧。”金属鸟张开翅膀,尾羽上刻着极小的“12”字样,在阳光里一闪而逝,“从你第一次在消防梯上打滑开始,我们就认识了。”
陆临川没听懂这句话。他低头看着掌心新结的痂,突然发现伤口的形状,和沈墨腕骨处的灼伤完全吻合——像是某个齿轮的两个齿,在千万次转动后终于卡进彼此的纹路里。
机械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沈墨转身时,陆临川看见他左胸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物件——是自己那把断刃匕首,胶带边缘整齐得像是被调律过的命运,正牢牢的缠着「#&?##!@」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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