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消防梯上的声响像密集的鼓点,陆临川的左手死死扣住第三级台阶的边缘。铁锈混着雨水的腥涩钻进指甲缝,金属表面的凹凸纹路硌得掌心发疼。他能清晰感觉到指腹在潮湿的铁板上打滑,每一道锈蚀的沟壑都像在啃噬他的皮肤,青白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紧绷,血管在皮肤下凸起成青紫色的蛛网。后颈处的追踪器烫得惊人,仿佛有根烧红的细针在皮下游走——那是三个月前棱镜组织给他植入的,说是为了“核心成员的安全”,此刻却像个灼热的烙铁,随着心跳一下下撞击着颈椎,每跳动一次都带着电流般的刺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尖在铁板上按出淡淡的水痕,呼吸在冷雨中凝成白雾,又被斜斜的雨丝打散。
巷子深处传来的脚步声很有规律,每隔两秒一声,靴底碾过水洼的“啪嗒”声在寂静的雨夜格外清晰。陆临川数着步数,估算着追兵的距离,右手指腹触到腰间战术匕首的绝缘胶带时,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废弃工厂修补刀刃的场景——当时他用牙齿咬开胶带包装,血腥味混着橡胶的苦味在舌尖蔓延。这把断了一半的武器是他从实验室逃出来时唯一能带的东西,此刻胶带边缘已经磨破,露出下面新结的痂,被雨水泡得发白。
“需要帮忙吗?”
声音从斜前方传来,像浸了水的丝绸,带着晨雾般的倦意。陆临川抬头,看见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站在九步外的阴影里。伞面倾斜着,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和苍白的嘴唇,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圈。深灰色连帽衫裹着修长的身材,左胸的金属徽章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隐约能看见上面刻着齿轮与天平的图案——棱镜组织档案里说,那是调律者最高执行部的标志。他注意到对方双脚分开的角度精确得像是用标尺量过,膝盖微屈的弧度恰好能在0.3秒内完成后撤或突进,这种肌肉记忆只有经过万次以上的神经同步训练才会形成。
“调律者?”他的声音被雨声打散,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右手下意识握紧匕首,胶带缠得太紧,勒得指节发疼,断刃在路灯下映出扭曲的光斑,像极了实验室里那些永远亮着的冷白光管。
男人抬手抹了把伞面,动作慢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古董,伞骨上的雨水顺着他金橙色的发梢滴落,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光。发梢末端沾着几片碎叶,不知是刚才穿过哪个巷口时留下的。“是这里的夜色更美?”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长期被消毒水浸泡过的金属质感,“还是说你在等某位穿高跟鞋的女士?”这话尾的调侃让陆临川后颈的追踪器又烫了几分,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总部,某个被抓住的成员就是被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骗到了近前。
匕首破空的声音撕裂雨幕,陆临川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右腿蹬在消防梯上借力,膝盖撞在生锈的铆钉上,钝痛混着雨水的冷意窜进脊柱。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向对方,刀刃带着风声砍向对方咽喉——这是他在棱镜组织特训时最擅长的杀招,快、准、狠,三个月前他用这招解决过三个追兵,刀刃入肉时的震颤至今还刻在掌纹里。
但这次不一样。伞面在瞬间横移,金属伞骨与刀刃相撞的刹那,陆临川听见极细的“铮”一声,像是琴弦崩断的前兆。溅出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烫出几个小红点,虎口发麻的感觉顺着手臂爬向肩头,匕首差点脱手。对方不知何时后撤了半步,靴底在湿滑的地面拖出半道水痕,伞尖稳稳地指向他的胸口,伞骨的阴影在路灯下像道锋利的警戒线。
“精准度不错。”男人低头看着伞骨上的划痕,指尖轻轻摩挲那道浅凹,仿佛在检查一件受损的艺术品,“可惜平衡性差了点。”他抬头时,陆临川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瞳孔是很浅的琥珀色,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却让人心底发寒——那是长期处于高位者才有的冷静与疏离,像实验室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精准得没有温度。
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肌肉里游走。陆临川咬紧牙关,感觉匕首在掌心打滑,绝缘胶带早已被雨水浸透,变得黏腻不堪,断刃的锯齿边缘开始割破掌心的皮肤。两小时前在仓库被注射的“瞬殁”药剂开始发作,视线边缘泛起模糊的白影,像有人在眼前蒙了层毛玻璃,连十米外的路灯光晕都变成了晃动的光斑。他记得实验室的资料,这种速效神经毒素会在90分钟内逐步麻痹运动神经,先是四肢,然后是呼吸系统。此刻大腿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膝盖一软,整个人半跪在消防梯上,雨水顺着下巴滴落,混着咬破舌尖的血腥味,在嘴角凝成暗红的线。
男人的脚步声近了,靴底踩过水洼的声音清晰得可怕。陆临川想爬起来,却发现左手也在痉挛,指甲深深抠进铁梯的缝隙里,铁锈混着血水顺着指缝流下,在灰色的金属表面划出暗红的痕迹。后颈的追踪器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知道,只要追兵再靠近一点,信号就会锁定他的位置——就像三天前,那个在巷口帮他挡住追兵的老摊贩,最后被追踪器的定位信号炸成了碎片。
“沈墨。第七区调律研究所。”
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陆临川听见对方报出名字。声音很轻,却像刻进了骨子里。接着,一双带着消毒水味的手臂接住了他即将倒地的身体,伞面倾斜的角度恰好遮住两人,雨水打在沈墨的连帽衫上,发出细密的声响。最后一刻,他看见对方胸前的徽章在灯光下闪过,齿轮与天平的纹路清晰可见,而沈墨垂在身侧的手指正轻轻按在他后颈的追踪器上,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稳妥感。雨水打在他逐渐失去知觉的脸上,和那个自称沈墨的男人衣袖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一起,成为了他昏迷前最后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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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ri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