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行宫的九曲回廊蜿蜒如蛇,沈明昭依偎在范雎身侧,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汉白玉阶,惊起阶下两只白鸽。魏冉之女魏婉仪立在垂丝海棠树下,手中团扇轻摇:"听闻丞相夫妇鹣鲽情深,今日一见,倒像是皮影戏里的木偶。"
范雎轻笑出声,指尖抚过沈明昭耳畔碎发,动作亲昵得令人侧目:"婉仪姑娘这话有趣,倒像是见过本宫与夫人闺房中的模样?"他尾音微扬,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惊得魏婉仪脸色一白。
沈明昭适时地垂下眼睑,做出羞怯姿态,袖中却已摸到藏在护甲夹层里的银针。昨夜魏冉弹劾范雎的密报还在她怀中发烫,这场游园会显然是太后设下的局。假山后隐约传来环佩叮咚,她知道那是太后的贴身女官在监视。
"臣妾听闻太后新得了西域进贡的夜光杯,"沈明昭突然抬头,眼中闪过狡黠,"不如请丞相与魏大人比试投壶,若丞相赢了,便请太后将那杯子赐给臣妾做彩头?"她故意将"魏大人"三个字咬得极重,成功让魏婉仪变了脸色。
范雎心领神会,玄色衣袍猎猎作响:"魏大人可敢应战?"他伸手接过侍从递来的箭矢,袖口滑落时露出昨日替沈明昭挡暗器留下的伤疤。魏冉之子魏桓突然站出:"丞相莫要以大欺小,我替父亲出战!"
投壶场上箭矢纷飞,沈明昭却借着整理发饰的机会,将一枚沾着曼陀罗粉末的香囊悄悄塞进魏婉仪的袖中。这香囊本是太后寿宴时她从华阳宫带出,此刻正好派上用场。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魏婉仪突然面色潮红,举止癫狂,打翻了太后的茶盏。
"放肆!"太后拍案而起,眼中杀意尽显。沈明昭适时地掩住嘴惊呼,却在转身时与范雎对视。他眼中的赞赏转瞬即逝,又恢复成恭谨的模样:"太后息怒,许是婉仪姑娘误食了什么..."
沈明昭突然福身:"臣妾斗胆,方才见婉仪姑娘曾在梅林驻足,莫不是误食了夹竹桃?"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却在袖中握紧了刻有魏府徽记的帕子——那是方才从魏婉仪身上"无意"捡到的。
暮色渐浓时,沈明昭倚在马车窗边,望着渐行渐远的行宫。范雎解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发带,指尖擦过她后颈:"曼陀罗与夹竹桃混用,会让人癫狂三日,沈姑娘何时学会这般狠辣的手段?"他的语气似笑非笑,却带着难以察觉的关切。
沈明昭别过脸:"不过是学丞相的手段罢了。"她望着掌心被掐出的月牙痕,想起魏婉仪被拖走时惊恐的眼神。这场用虚情假意织就的局,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车窗外,残阳如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黄土路上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