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昭在范雎怀里猛地一僵，随即用尽全力将他一把推开。她迅速后退半步，手指悄然抚上腰间暗藏的软剑。摇曳的烛火把她的身影投射在墙上，那影子像极了一头蓄势待发的孤狼。“范丞相的怀抱啊，可比魏冉的刀刃更叫人心惊胆战呢。”
范雎望着她那双充满警惕的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窗棂上的红绸微微颤动。“沈姑娘这警惕的模样，倒让我想起了初见那日，你咬我手指时那股狠劲儿。”说着，他伸手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那道狰狞的疤痕，“这伤可是沈将军替我挡下的流矢，从那时起，我这条命就和沈家绑在一起啦。”
沈明昭紧紧盯着那道疤痕，记忆猛地闪回到幼年——父亲深夜归来时，铠甲缝隙里渗出的鲜血也曾染透衣襟。她攥紧裙摆，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儿：“所以，你要我以丞相夫人的身份，替你稳固朝堂？”
“不只如此。”范雎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东珠，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太后急着撮合咱们的婚事，是想借联姻分化我的势力。可她忘了，云舒郡主的身份本就是个幌子。”他突然把东珠抛向空中，软剑出鞘，寒光一闪，珠子应声碎裂，“当全咸阳都以为沈明昭已死，而云舒郡主成了丞相夫人，谁还会防备一个深居内宅的妇人？”
沈明昭瞳孔微微一缩。剑锋还在滴血，她却瞧见了更深的棋局：太后想用婚事架空范雎，而范雎却要将计就计，让她以新身份潜入权力核心。嫁衣上的金线硌得肩膀生疼，她忽然想起沈如希的话：“最锋利的刀刃，往往藏在最华丽的鞘中。”
“你想要我怎么做？”她收剑入鞘，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范雎展开袖中的密信，羊皮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朝堂官员的势力分布。他指尖划过某个名字，“御史大夫张稷明日会弹劾我结党营私，而你要做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他压低声音，“是让太后相信，丞相夫人对权力毫无野心。”
沈明昭冷笑一声：“扮作深闺妇人？这可比破解墨家机关容易。”她突然抓起案上的合卺酒，琥珀色的酒水泼在地上腾起白雾，“但我要的不只是魏冉的命，还有太后、那些助纣为虐的官员，以及……”她的目光扫过婚床上的喜被，“所有践踏沈家尊严的人。”
“成交。”范雎举起未饮的半杯酒，与她碰杯。酒水相击的声响在寂静的新房里格外清晰，“我助你复仇，你保我相位。待大局已定，沈家冤屈自会昭告天下。”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沈明昭望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嫁衣上的凤凰在酒液里扭曲成复仇的火焰。她仰头饮尽残酒，辛辣的滋味灼烧着喉咙，却比不上心中沸腾的恨意。当范雎伸手为她擦拭嘴角酒渍时，她突然咬住他的指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这是提醒，”她松口，冷笑一声，“若敢背叛，我会让你比魏冉死得更惨。”
范雎看着指腹的齿痕，非但不恼，反而将她搂入怀中。沈明昭挣扎时，听见他在耳畔低语：“明日辰时，去书房第三排书架。那里有个机关盒，装着能让太后寝食难安的东西。”他的气息混着龙涎香拂过她耳垂，“我的好夫人，从今夜起，我们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啦。”
喜烛突然熄灭，殿内陷入黑暗。沈明昭在伸手不见五指中摸到腰间软剑，却没有推开这个与她定下血腥契约的男人。雷声轰鸣中，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兵法：“与虎谋皮者，需执利刃于袖。”而此刻，她与范雎，究竟谁才是执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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