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尴尬

教室后排的老式吊扇吱呀转动，苏依娜盯着课本上洇开的水渍发怔。早自习被雨淋湿的校服还黏在后背，身旁周轩逸的白衬衫却已经干透，隐隐透出他弯腰写笔记时流畅的脊背线条。粉笔灰簌簌落在课桌缝里，她数着第三排男生转笔的次数，突然听见班主任的高跟鞋声刺破蝉鸣。

“苏依娜，周轩逸，上来板书文言文翻译。”

粉笔盒在讲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苏依娜的手指刚触到粉笔，后颈就撞上身后人温热的呼吸。周轩逸不知何时靠得极近，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窗外的栀子味涌进鼻腔，让她握笔的手猛地一抖。黑板上“落霞与孤鹜齐飞”的“鹜”字刚写出半边，粉笔突然“啪”地折断，碎末溅在周轩逸的袖口。

“噗。”他低头轻笑的气音拂过她耳尖，苏依娜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余光瞥见他握着粉笔的指节泛白，在“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长”字最后一竖上，粉笔狠狠划破了黑板。教室里突然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不知何时勾住了周轩逸的椅脚，此刻两人像被无形丝线缠绕的木偶，一动便要狼狈跌撞。

“你们俩是来演默剧的？”班主任的声音让苏依娜浑身发冷。周轩逸突然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背，温热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安抚。他弯腰解开椅脚上的线头，后颈的碎发扫过她手腕，酥麻的触感顺着神经炸开。当他直起身时，苏依娜看见他耳尖红得滴血，喉结紧张地滚动着咽下口水。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窃笑像潮水漫来，苏依娜盯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周轩逸突然往前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台下投来的目光，低声说：“第三段最后一句，我来写。”他的袖口蹭过她手背，带着体温的触感让苏依娜几乎窒息，直到听见粉笔与黑板摩擦出的沙沙声，才惊觉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太久。

“好了，回座位。”班主任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苏依娜转身时裙摆又扫到周轩逸的膝盖，他慌乱后退撞翻了讲台边的三角板。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中，两人跌跌撞撞逃回座位。课桌间的距离不过半米，苏依娜却觉得像跨越了整片星河。她低头盯着课本上晕开的水渍，突然发现那团水痕不知何时被画成了两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旁边还写着极小的一行字：“别怕，是我笨。”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两人课桌上投下明暗交界线。苏依娜用橡皮反复擦着那行小字，碎屑簌簌落在周轩逸刻意挪过来的手臂旁。他转着笔的手腕顿了顿，突然抽出作业本，在空白页快速写了几笔，折成纸飞机轻轻撞在她肩头。

飞机展开的瞬间，苏依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工整的字迹里混着几处被橡皮擦破的小洞："放学后帮我补习物理？就当赔你被扯坏的裙子。"她捏着纸条抬头，正巧对上他装作漫不经心却微微泛红的耳尖。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调笑，有人用课本卷成喇叭喊："小情侣传纸条呢——"

周轩逸猛地踹翻椅子站起来，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他攥着纸条的指节泛白，却在看见苏依娜惊慌的眼神时瞬间泄了气。"吵什么。"他弯腰捡起椅子，声音闷得像泡在水里，"我物理考砸了，找学霸补课不行？"

放学铃声响起时，苏依娜的手指还在课本边缘来回摩挲。周轩逸已经利落地收拾好书包，故意把她的保温杯轻轻推过来："走吗？老图书馆人少。"他的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头，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卡通印花T恤——是她上周随口提过的动漫角色。

穿过操场时，晚风突然卷起苏依娜的马尾。她抬手去抓，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周轩逸几乎是扑过来的，他的手掌堪堪擦过她的发梢，将被风掀起的笔记本按在篮球架上。两人的倒影在铁锈斑驳的篮板上重叠，苏依娜能清晰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还有急促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口。

"你、你头发乱了。"周轩逸别开脸，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他从口袋里掏出草莓味棒棒糖塞给她，转身时书包带子勾住了她的伞，"嘶——"布料撕裂的轻响里，苏依娜看着他手忙脚乱解带子的模样，突然"噗嗤"笑出声。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周轩逸低头嘟囔着"都怪你走路不看路"，却悄悄把扯坏的伞带塞进自己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