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我们的初遇，那个在海棠花下羞涩递花的少女，那双映着海棠色的莹莹眼睛。
他想起大婚之夜，她轻声唤他“阿宋”，他却用一句“为难”将她推远。
他想起她卧病在床，他焦急地守候，却从未想过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想起她对孩子的期待，他却只关心她的身体能否承受。
他想起她提出和离时的绝望，他却只顾着自己的颜面和底线。
他想起她在梅花树下说起海棠时的眼神，他却残忍地让她“莫要再提”。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负责任的，是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可直到她离去，他才惊觉，他给的保护，从来不是她想要的。他给的责任，束缚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自己那颗懵懂的心。
他不懂倾慕，不懂情爱，可这不代表他可以忽略她的真心。他以为自己前路未明怕耽误，可最终，是他自己的迟钝和克制，耽误了她的一生。
他想起她最后在他怀里死去时的样子，那双眼睛费力地想睁开，想说什么，却再也没能说出口。
他想，她是不是想说“我爱你”？是不是想说“别哭”？是不是想说“我等你”？
可他再也无从得知。
捌
我的葬礼后，他回到了书房。
我的屋子被封存了起来，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他日日去我的屋子坐着，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我的信。
他开始回忆我们之间所有的细节，每一次对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触碰。
他想起她病发时，握着他手的微凉；想起她为他送去的书和弓箭；想起她在窗边看他练剑时偷偷的眼神；想起她靠在他身上，说要出去走走的轻柔。
他终于明白，她的爱意一直都在，只是他一直视而不见。
他吩咐下去，在院子里，在那棵梅花树旁，种了一片海棠树。
他说，要种满这片院子。
他亲手挖坑，亲手将幼苗栽下，日日浇水，精心呵护。
春日里，海棠花开了，层层叠叠的粉色，像极了那年宫宴上的模样。
他立在海棠花海中，伸出手，轻轻触碰花瓣。那花瓣娇嫩柔软，像她的手。
风吹过，花瓣纷纷落下，像一场粉色的雪。
他站在那里，任由花瓣落满他的玄色大氅，落满他的发。
“夫人……”他低声呢喃，眼眶泛红。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站在海棠花下的少女，看到她羞涩地接过海棠，对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他再也没有娶妻。柳卿卿的婚事也不了了之。
他依旧是那个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功勋卓著，受人敬仰。
只是，他的心像是被留在了那片海棠花海里，留在了那个寂静的将军府后院里。
每年的春天，海棠花盛开时，他都会来到这片花海。
他会想起那个曾深爱着他，最终却孤独离去的女子。
他会想起她说的那句话，“阿宋，我爱你。”
可他永远也无法亲口回应她了。
那片海棠花海，成了他余生唯一的慰藉，也成了他永恒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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