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即将驶入顾家大宅附近的时候，慕霜凝下了马车，晏别天没有挽留，晏琉璃望了她一眼，眸中含着双方皆懂的笑意。
夜色渐渐变得低沉，天边似乎有一阵慢慢飘来，仿佛能遮蔽整片天空，而地上有落叶被风旋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风雨欲来，这西南道的天，也是时候换一番模样了。
百里东君“奇怪，怎么突然天黑了？”
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两个人贴着墙根走，还以为自己的行踪掩藏得天衣无缝。
司空长风行走江湖多年，比百里东君的经验更丰富，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阁楼上，临走廊的位置，站着两个年龄相仿、容貌相似，却分别穿了一黑一白的少女。
指尖牵住的丝线一路延伸至顾府之内，有一道玄色身影撑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黑伞轻盈落下，踩着那两道丝线，挥一挥衣袖，便滑入了顾府之中。
心知他们是撞上了不得了的场景，司空长风连忙捂住百里东君的嘴巴。
司空长风“不要出声，她们不像一般人。”
何止是不像一般人，那少女一头华发，鬼气森森的样子，简直比话本子里的女鬼还像女鬼。
而刚刚进入顾府的那个男人，尽管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司空长风却能看出来，他的武功很高，至少他和百里东君加在一起，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耳边传来一阵风，风中似有兵戈相撞之声，百里东君动了动耳朵，张望着想要找到这打斗声的来源，最后得出了结论：
百里东君“刚才进去的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和我们要找的凌云公子打起来了吧？”
本来想借助凌云公子的名头，替东归酒肆扬名的，结果没想到，卖酒的大订单没有签下来就算了，还不小心误入了凶杀现场。
要是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死了，应该不用他和司空长风帮忙收尸吧？
司空长风“你看吧，还不如听我的话，乖乖待在酒肆里。”
从一进入龙首街开始，司空长风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的经验就告诉他，门外的那些小摊贩，从卖猪肉的屠户到卖豆腐的小西施，全都是被派来监视他们的。
百里东君对他有恩，司空长风行走江湖，最重义气，哪怕知道前方可能会有危险，他也绝不会丢下百里东君不管的。
百里东君“你少说风凉话了，现在该怎么办？”
司空长风“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趁他没出来，悄悄溜走了。”
总不能留在这里送死吧？
这两个少女和那个男人，一看就是极其危险的人物，要是他们是喜欢滥杀无辜之辈，以为他们在这里偷看，是为了图谋不轨，顺手把他们俩灭口了怎么办？
百里东君“恐怕……来不及了。”
捅了捅司空长风的手臂，百里东君有点迟疑，示意他回头去看。
司空长风“什么……”
司空长风不明所以地转头，身子却一点点凝固，仿佛一瞬间被冻成了冰块。
原来那道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从顾府中飞出，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百里东君“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百里东君拉着试图将他挡在身后的司空长风撤退，却听见身后也传来了一阵轻柔的声音，尽管此刻听起来，有些像催命符。
“傀大人，他们两个已经在这里看许久了。”
齐耳的白色短发柔顺地贴在侧脸上，少女不怀好意地看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
握紧了手中的银月枪，顶着这样极具威慑力的眼神，司空长风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他正准备让百里东君头也不回地逃走，便听见眼前背对他们的男人说了一句：
苏暮雨“你们走吧。”
慕霜凝立在屋檐上，踩着瓦片，听着苏暮雨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她就知道，苏暮雨这么有原则的人，根本不会随意滥杀无辜。
只是这个少年人的声音，看起来如此耳熟，莫非他便是晏别天买酒的那家东归酒肆的老板？
慕霜凝沉思着。
苏暮雨是暗河中的异类，愿意放过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但不代表暗河里全是这样的好人。
为他护阵的两位少女皆是选自最精通诡道秘术的慕家，此刻心有不甘，试图动摇苏暮雨的想法：“可是……”
话音未落，一片泛黄的叶子破空而来，直击她的面门，瞳孔微缩，她下意识侧身闪避，但还是被隔断了一缕发丝，缓缓从空中飘落。
慕霜凝“傀大人有命，你们还敢不从，好大的胆子。”
下方五人齐齐抬头，只见极高的屋顶上，有蓝色的衣裙被风吹起，她抬手拂过头顶，阴暗的天空渐渐褪去浓重的墨色，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柴桑城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
“慕霜凝，你为何在这里？”
五张面孔，五种反应。
慕霜凝“慕未暄，你是以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苏暮雨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他的眼中分明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之色；司空长风沉浸在又多了一个敌人的警惕之中；而百里东君却直愣愣地望着那面纱遮掩住的朦胧婉约。
慕竟暄微微皱眉，为妹妹仗义执言：“慕霜凝，你我同为慕家弟子，我妹妹不过多问一句，你为何有这么大的戾气？”
慕霜凝“当然是因为，看你们不顺眼。”
暗河中肯为苏暮雨护阵的弟子有很多，不缺这两个。
当初大家长最终选定苏暮雨为傀的时候，很多弟子对此不满，因为苏暮雨是无名者出身。
暗河从来没有无名者做傀的先例。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担任傀的人，将会成为暗河下一任的大家长。
若苏暮雨当真做了大家长，便是彻底破了暗河百年来不许选取无名者做大家长的规矩。
天启城里的皇子们会为了皇位打得头破血流，暗河里的众鬼也不愿意自己屈居人下，再加上苏暮雨的脾气一直很好，所以他这个傀，在暗河中素来褒贬不一。
爱他的人有很多，而恨他的人，也有很多。
但不论如何，傀的威严，绝不容许两个无名小卒来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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