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澜的呼吸凝滞在喉咙里。

门缝渗入的灯光被切割成锐利的三角形，沈知微的皮鞋尖已经抵在门槛。潞王琴的七根弦绷得笔直，弦丝泛起金属冷光——这根本不是丝弦该有的光泽，倒像是淬了毒的钢针。

"别进来！"她扑向门把手的瞬间，琴弦破空声已至耳畔。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沈知微单手撑住门框，另一只手攥着三根贯穿掌心的琴弦。鲜血顺着银弦滴落在她前襟，在米色针织衫上绽开一串红梅。

"温老师家的门禁，"他低头舔掉掌心血珠，喉结上的朱砂纹在暗处发光，"比故宫的安防系统还凶。"

潞王琴突然发出类似野兽呜咽的颤音，剩余四根弦瑟缩着蜷回琴身。温听澜看着沈知微掌心翻卷的皮肉，那里竟没有血再渗出来——伤口深处闪烁着细小的金色符文，像被封印的萤火虫。

"你......"

"博物馆的显影液掺了黑狗血？"沈知微用染血的手指抹过琴轸，那些暗红指纹瞬间化作青烟，"难怪它发狂。"

温听澜的脊背紧贴工作台。此刻的沈知微与白日判若两人，白檀香里混着铁锈味，西装裤管沾满墓土般的潮湿气息。最可怕的是他注视古琴的眼神——不像看文物，倒像屠夫睨着逃窜的羔羊。

"沈先生深夜造访，"她摸到身后的青铜镇纸，"就为了表演空手接白刃？"

沈知微突然欺身逼近。带着血腥气的手指插进她发间，温听澜后脑"咚"地撞上博古架，明代茶盏在她耳边炸成瓷片。

"是为了这个。"

他指尖勾出她毛衣里的吊坠。残缺的琴徽在月光下泛青，断面处能看到细如发丝的机关齿。当沈知微掏出颈间另一枚吊坠时，两半玉徽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拼合处迸出金色火花。

温听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吊坠是孤儿院院长给她的"遗物"，而此刻拼合完整的徽位上，赫然刻着"潞王府御制"五个篆字。

"三百年前你摔碎的不只是琴。"沈知微的拇指按上她锁骨，"还有我们的..."

警报器突然尖啸。

潞王琴的岳山裂开一道缝，黑雾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戴枷锁的人形。温听澜的吊坠剧烈发烫，博物馆所有展柜同时爆出器物嗡鸣——青铜器在吟诵《诗经》，瓷俑哼着唐代教坊曲，连墙角的消防栓都在用梆子腔喊："快跑啊小娘子！"

黑雾幻化的枷锁突然缠住她脚踝。温听澜栽进沈知微怀里，闻到他领口残留的硝石味——这是刚开过枪的味道。

"抓紧。"沈知微单手解下朱砂手绳系在她腕上，另一只手从后腰抽出鎏金物件，"别看眼睛。"

温听澜还是看见了。

那是把明代锦衣卫的制式手铳，鎏金膛身上刻满与琴弦同源的符文。当沈知微扣动扳机时，射出的不是铅弹，而是一串跳动的工尺谱音符。

黑雾发出撕绢裂帛般的惨叫。潞王琴的龙龈处"咔"地弹出暗格，掉出半张焦黄的曲谱。温听澜刚要捡，纸页上的墨字突然游动起来，顺着她指尖爬上小臂，在皮肤表面拼出一列工整的楷书：

「崇祯七年冬沈琴师以魂祭弦换温氏女轮回不灭」

沈知微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落地成金。他腕间朱砂纹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脖颈蔓延的诡异青斑——像陈年尸斑。

"现在明白了？"他苦笑着用血手捂住她眼睛，"为什么你修复的文物都会说话。"

温听澜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金色音符的轨迹。那些光点渐渐拼成她童年反复梦见的画面：穿月白直裰的男子被铁链锁在琴台上，七根琴弦贯穿他的琵琶骨。刽子手举起火把时，他转头对人群中的少女说了句话。

口型是："别听。"

（本章古董小剧场：

青铜酒樽："赌半斤犀角，下章要亲！"

唐代银壶："我赌沈公子先吐血再亲！"

潞王琴："你们能不能关心下正在流血的琴？")

朱砂锁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