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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HELLO,茫

舞台灯光打在脸上,热得发烫。许向陵站在麦克风前,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台下黑压压的坐满了人,但他只在意坐在钢琴前的那道身影。

宋与卿微微点头示意,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整个礼堂安静下来。

第一个音符流出的瞬间,许向陵就知道今天会是特别的。宋与卿的演奏比任何一次排练都要投入,琴声里有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情感张力。当许向陵开始朗诵,他们的声音和琴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仿佛有种无形的默契。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许向陵沉浸在诗句中,几乎忘记了这是一场表演。他能感觉到宋与卿的琴声在回应他的每一个停顿、每一次呼吸。台下观众的存在渐渐模糊,此刻的舞台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就在节目接近高潮时,变故突生。

许向陵正念到"天生我材必有用",突然察觉到琴声微妙地顿了一下。他余光瞥见宋与卿的背脊僵直了,手指在琴键上微微颤抖。顺着宋与卿的视线,许向陵注意到礼堂最后排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面容冷峻。

琴声开始变得不稳定。许向陵当机立断,加快语速推进到结尾部分。他提高音量,试图用声音弥补钢琴的失常: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个字落下,琴声也戛然而止。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但许向陵的注意力全在宋与卿身上。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目光死死盯着琴键,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有请高二(3)班为我们带来..."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许向陵快步走到钢琴前,挡住观众的视线:"糖崽,没事吧?"

宋与卿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许向陵从未见过的恐惧。他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们先下台。"许向陵低声说,假装自然地扶起宋与卿,在掌声中带着他离开舞台。

一到后台,宋与卿就挣脱了他的手:"我得走了。"

"等等!"许向陵抓住他的手腕,"刚才那是..."

"我父亲。"宋与卿的声音干涩,"他找到我了。"

许向陵感到一阵寒意:"他为什么会..."

"放开!"宋与卿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你不明白,如果他知道我们——"

"宋与卿同学!"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年级主任张国庆挺着啤酒肚走过来,脸上堆着笑,"表演得太精彩了!这位是..."

许向陵这才注意到宋与卿的父亲已经来到了后台。近距离看,这个男人更加令人畏惧——近一米九的身高,肩膀宽厚,五官如刀刻般锋利,与宋与卿有七分相似,却毫无他的柔和。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我是宋澜。"男人伸出手,声音低沉,"与卿的父亲。"

"张国庆,年级主任。"张主任热情地握手,"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宋与卿同学是您的公子,难怪钢琴弹得这么好!"

宋澜微微一笑,那笑容没有到达眼睛:"过奖。与卿,我们该走了。"

宋与卿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是。"

许向陵眼睁睁看着宋与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所有的生气都从脸上褪去,又变回最初那个冷漠的躯壳。他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在宋澜威慑的目光下,任何行动都显得徒劳。

"许向陵。"宋与卿在离开前突然回头,声音很轻,"明天...不用等我了。"

没等许向陵回应,宋澜已经带着儿子大步离去。张主任还在后面喊着"欢迎来学校讲座"之类的话,但许向陵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胸口堵得厉害,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现在让宋与卿就这么走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许向陵!"班长高兴拍了下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咱们班节目拿了第一!老班说要请大家喝奶茶!"

"你们先去。"许向陵勉强笑了笑,"我...落了东西在更衣室。"

他转身朝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跑去,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宋与卿曾经无意中提过他父亲在市音乐协会工作,如果现在去协会...

"许向陵!"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他。苏青亦,班上的文艺委员,红着脸拦在他面前,"你...你的朗诵太棒了!这个...送给你!"

她塞给许向陵一支玫瑰,然后飞快地跑开了。许向陵茫然地看着手中的花,突然想到了什么。

十分钟后,许向陵气喘吁吁地来到学校最老旧的音乐楼。这里几乎不再使用,但有一架年久失修的立式钢琴。如果宋与卿想躲起来弹琴,这里是最可能的地方。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黑暗中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不是优雅的古典乐,而是杂乱无章的音符,像是某种痛苦的宣泄。

"糖崽?"许向陵轻声呼唤。

琴声戛然而止。黑暗中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许向陵摸索着打开灯,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揪成一团——宋与卿蜷缩在钢琴凳上,校服皱巴巴的,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钢琴上散落着几张乐谱,有些已经被揉皱。

"你怎么来了。"宋与卿的声音嘶哑,迅速擦掉脸上的泪水,"我说了明天——"

"你没事吧?"许向陵走近,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他...对你做了什么?"

宋与卿扯出一个苦笑:"没什么,家常便饭。"

许向陵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有一圈红痕,像是被狠狠抓握过。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打你了?"

"比起钢琴,这不算什么。"宋与卿轻声说,颤抖的手指抚过琴键,"今晚回家后,他会让我弹一整夜,直到每一个音符都'完美'。"

许向陵无法理解这种残忍:"为什么?你明明弹得那么好!"

"因为不够'宋澜的儿子'的标准。"宋与卿的声音空洞,"从来都不够。"

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许向陵赶紧扶住他,这才发现宋与卿浑身滚烫。

"你发烧了!"

"常有的事。"宋与卿试图挣脱,但力气明显不支,"休息一下就好。"

许向陵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回椅子上:"等着。"他跑出去,几分钟后拿着一瓶水和退烧药回来——这是他从自己书包里常备的药品中拿的。

"吃了。"他命令道。

宋与卿乖乖吞下药片,然后疲惫地闭上眼睛。许向陵注意到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为什么来这里?"许向陵轻声问。

宋与卿沉默了一会儿:"...这是学校唯一一架他看不上的钢琴。"

许向陵突然明白了——这台老旧走音的钢琴,恰恰因为它的不完美,成了宋与卿唯一的避风港。

"你妈妈呢?"许向陵小心翼翼地问,"她不能..."

"精神病院。"宋与卿简短地说,"三年前进去的。医生说是因为长期抑郁和焦虑。"他苦笑一下,"或者说,长期和宋澜生活在一起。"

许向陵胸口发闷,不知该说什么。他无意间碰到宋与卿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那一刻,许向陵感到一种奇怪的电流从指尖窜到心脏,让他呼吸一滞。宋与卿也僵住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抱歉。"许向陵急忙移开视线,心跳如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宋与卿轻声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转学回来吗?"

许向陵摇头。

"因为这里是..."宋与卿的声音几不可闻,"我唯一有过快乐回忆的地方。"

许向陵感到眼眶发热。他想拥抱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孩,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但他不确定这是否是宋与卿需要的。

"那个..."许向陵笨拙地转移话题,指着散落的乐谱,"这是你新作的曲子吗?"

宋与卿点点头,把乐谱收起来:"只是些草稿。"

"能弹给我听听吗?"

宋与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乐谱放回谱架,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起初的旋律很忧伤,像是冬日里的细雨,但渐渐地,音符中透出一丝光亮,像是阴云中透出的阳光。许向陵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夏天,两个小男孩在社区活动中心无忧无虑的时光。

曲子结束得很突然,像是被硬生生切断的思绪。

"还没完成。"宋与卿低声说。

"很美。"许向陵真诚地说,"像你一样。"

宋与卿猛地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宋与卿先移开了目光。

"我该回去了。"他站起身,"不然他会..."

"我送你。"许向陵坚持道。

"不行!"宋与卿反应激烈,"如果他知道我们...他会..."

"会怎样?"

宋与卿的嘴唇颤抖着:"让我转学。或者更糟。"

许向陵想起宋与卿手腕上的红痕,心中一凛:"他经常那样对你吗?"

"这已经算轻的了。"宋与卿苦笑,"有一次我在学校音乐会上弹错一个音,他打断了我的三根手指。"

许向陵倒吸一口冷气:"这简直是虐待!我们可以报警——"

"没用的。"宋与卿摇头,"他是宋澜,市音乐协会副会长,文化名流。谁会相信他打儿子?更何况..."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妈妈的治疗费全靠他。"

许向陵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至少让我陪你走到校门口。"他最终妥协道。

夜色已深,校园里静悄悄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快到校门时,宋与卿突然停下。

"就到这里吧。"他轻声说,"谢谢你...今天的演出。"

许向陵想说很多,却只挤出一句:"明天见?"

宋与卿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明天见。"

看着宋与卿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许向陵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他知道宋与卿在撒谎——那个"明天见"说得太轻太飘,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的承诺。

回到家中,许向陵辗转难眠。他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宋与卿发了条信息:「到家了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手机突然震动:「嗯。」

许向陵立刻坐起身:「明天还来学校吗?」

这次等了很久才有回复:「不知道。」

许向陵咬咬牙,直接拨通了电话。响了七八声后,电话被接起,但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糖崽?"许向陵小声唤道。

"...别这么叫我。"宋与卿的声音很轻,带着鼻音,像是哭过。

"你还好吗?"

沉默。

"他...在旁边吗?"

"在楼上。"宋与卿几乎是用气音回答,"酒喝多了,睡了。"

许向陵听到背景里有钢琴声,很轻,像是用弱音踏板踩着的:"你在练琴?"

"...嗯。"一个琴键被重重按下,又迅速弱化,"明天...可能不去学校了。"

"为什么?"

"手指。"宋与卿简短地说,"肿了。"

许向陵胸口一阵刺痛:"他让你弹了一整晚?"

"从回家到现在。"宋与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C小调练习曲,第一百零七遍,还是不够'完美'。"

许向陵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琴键上。

"糖崽,听着,"许向陵急切地说,"明天我去找你,我们——"

"不。"宋与卿打断他,"别来。他...会发现的。"

"那我能做什么?"许向陵几乎是在哀求了,"我不能就这样——"

"许向陵。"宋与卿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柔软得出奇,"还记得小时候,我总跟在你后面,叫你'向陵哥哥'吗?"

许向陵喉头发紧:"记得。"

"那时候...真的很开心。"琴声完全停止了,宋与卿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晚安。"

电话挂断了。许向陵盯着手机屏幕,一种强烈的不安攥住了他的心脏。那句话太像告别了。

第二天,宋与卿的座位果然空着。课间,许向陵向李老师打听,得到的回复是"病假"。

"他父亲早上打来电话,说宋与卿发烧了,要请假几天。"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对了,许向陵,江昱找你讨论数学竞赛的事。"

许向陵心不在焉地应着。江昱是年级第二,一直把他当作竞争对手,两人平时交集不多。

果然,刚出办公室,江昱就拦住了他:"听说你放弃全国数学联赛了?为什么?"

许向陵这才想起报名截止日是今天:"我...有事。"

"有事?"江昱挑眉,"为了那个转学生?"

许向陵皱眉:"不关你的事。"

"随便你。"江昱耸耸肩,"不过为了一段'不正常的关系'放弃前途,真是愚蠢。"

许向陵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全校都知道了。"江昱冷笑,"你和宋与卿那点事。赵明说得没错,真是恶——"

许向陵的拳头比理智先一步行动。江昱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渗出血丝。

"许向陵!"张国庆的怒吼从走廊尽头传来,"干什么呢!"

半小时后,许向陵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听着张国庆滔滔不绝地训话。什么"学校楷模"、"影响恶劣"、"记过处分",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全是宋与卿昨晚那句像是告别的话。

"...考虑到你一贯表现良好,这次就不记过了。"校长最后说,"但必须写检讨,并向江昱同学道歉。"

"我道歉。"许向陵机械地说,"可以走了吗?"

走出校长室,许向陵直接奔向校门口。他必须确认宋与卿是否安全,哪怕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许向陵!"高兴在身后喊他,"下节课是老班的,你——"

"帮我请个假!"许向陵头也不回地跑起来,"就说我家里有急事!"

他知道宋与卿家住哪个区——曾经闲聊时对方无意中提到过"滨江花园"。虽然不知道具体门牌号,但那种高档小区住户不多,应该能找到。

许向陵跳上公交车,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就像他脑海中闪过的各种可怕想象——宋与卿红肿的手指、恐惧的眼神、那句像告别一样的"晚安"...

他突然很后悔,昨晚不该就那么挂断电话。他应该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如果宋与卿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公交车到站,许向陵飞奔下车。滨江花园气派的大门就在眼前,但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他。

"找谁?"

"宋澜家。"许向陵气喘吁吁地说,"我是他儿子的同学,来送作业。"

保安怀疑地打量着他:"几栋几单元?"

许向陵的心沉了下去:"我...忘了。"

"那不能进。"保安摆手,"业主隐私要紧。"

许向陵正绝望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区里走出来——苏青亦,手里拿着一叠乐谱。

"苏青亦!"许向陵像抓到救命稻草,"你怎么在这里?"

苏青亦惊讶地看着他:"我...我来给宋老师送乐谱。"她脸红了,"我爸是音乐协会的...你认识宋与卿?"

许向陵顾不上解释:"带我去他家,求你了!我很担心他!"

或许是许向陵眼中的急切打动了她,苏青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跟我来。"

穿过幽静的小区花园,苏青亦在一栋三层别墅前停下:"就是这里。不过宋老师很严厉,你..."

许向陵已经按响了门铃。一次,两次,没有人应答。

"奇怪,"苏青亦皱眉,"宋老师说他今天在家..."

许向陵绕到房子侧面,发现一扇窗户半开着。透过缝隙,他看到里面昏暗的客厅和一台三角钢琴。钢琴上散落着乐谱,还有...那是什么?红色的痕迹?

许向陵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必须进去看看。

"苏青亦,"他转身对女孩说,"能帮我个忙吗?再去按一次门铃,大声点。"

当苏青亦疑惑地照做时,许向陵趁机从窗户翻了进去。落地时他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是一只黑色的皮鞋,尺码很大,应该是宋澜的。

屋内静得可怕。许向陵轻手轻脚地走向钢琴,看清了那些红色痕迹——是血,已经干涸的血迹,在黑白琴键上格外刺眼。

"糖崽?"许向陵小声呼唤,声音颤抖。

没有回应。他注意到楼梯口有几滴同样的血迹,延伸向上。许向陵顺着血迹上楼,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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