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日的阳光斜斜照进教室，粉笔灰在光柱里打着旋。梁茜茜攥着发烫的课本，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在耳膜上。她盯着物理书上的电路图，却只看见吴逸投篮时扬起的衣角，和今早走廊里同学意味深长的笑。不知从何时起，她藏在课桌深处的心事，竟成了全班共享的秘密。

“梁茜茜，李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前排同学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粉笔在指尖啪嗒折断，她望着断成两截的笔，恍惚想起上周三，当她穿过课间纷乱的走廊，与吴逸擦肩而过时的心跳，以及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办公室的绿萝垂着蔫头，在春日的风里有气无力地摇晃。梁茜茜盯着花盆边缘的水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李老师合上教案，推来一杯温水，热气氤氲中，她看见杯底沉着两片新鲜的柠檬片。“上周月考，你的英语作文题材特别亮眼，用《小王子》的意象写成长，句子像溪水一样清亮。”李老师的钢笔尖轻点试卷，“还有数学，这次立体几何大题的辅助线，连我都要夸声巧妙。”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梁茜茜鼻尖发酸。她的思绪飘回那些挑灯夜战的晚上，草稿纸铺满书桌，窗外的月光和台灯在吴逸送的错题本上叠成温柔的光晕。那是期中考试后，她因粗心丢了二十分，红着眼眶趴在桌上，吴逸悄悄把错题本推过来，扉页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错题是未来的勋章。”

“不过我这次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李老师顿了顿，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目光像春日暖阳，“最近同学间的闲话，是不是让你很困扰？”她忽然起身，从木质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我像你这么大时，也偷偷喜欢过隔壁班的男生。他跑步特别快，每次运动会我都假装路过操场，只为看他冲过终点时额角的汗。”

梁茜茜猛地抬头，撞见老师眼角藏着笑意的皱纹。李老师翻开教案，夹着的老照片里，穿校服的女孩抱着课本站在梧桐树下，眼神明亮如星：“后来我们有幸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虽然过程非常艰辛，但那段日子，我拼命学习想和他考去同一个城市，最后真的去了更好的学校。”

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梁茜茜想起上周自习课，吴逸塞来的薄荷糖包装纸上写着“加油”。她总在课后追着他问数学题，笔记本里夹着他帮忙画的思维导图，每个节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然后呢？”梁茜茜鼓起勇气问道，声音轻得像春日的柳絮。

李老师愣了一下，笑容漫上眼角：“现在啊，他是我老公啦。”她轻轻合上日记本，封皮上“青春纪念册”五个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喜欢一个人，就像心里住了个小太阳。但太阳太近会灼伤自己，保持合适的距离，反而能照亮前行的路。你看这株绿萝，只有垂向窗外的枝叶，才能得到最好的阳光。”

梁茜茜盯着花盆里新发的嫩芽，突然发现那些蔫头的叶子背面，竟藏着星星点点的绿。李老师接着说：“你是年级第一，而他的成绩也很不错，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很棒的学习搭子哦！”说着，她愉快地冲茜茜眨了眨眼，腕间的珍珠手链在阳光下轻轻摇晃。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转角处传来篮球场的喧闹声，吴逸的笑声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飘来。梁茜茜深吸一口气，让晚风和年少的心事一起，轻轻掠过发梢。她摸出校服口袋里皱巴巴的数学笔记，上面还留着吴逸批改的痕迹。春日的风卷起一页，露出背面她偷偷写的：“等樱花再开时，要和他站在同一个领奖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