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的后背重重撞在松木地板上，芯片烙进掌心的灼烧感突然消失。他眨了眨眼，塔顶天窗漏下的月光正在他睫毛上跳动。十七年前的松脂气息混着消毒水味涌进鼻腔，远处雷声轰鸣，却听不见雨点砸在铁皮屋顶的声音。
"峻霖？"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贺峻霖猛地抬头，严浩翔正蹲在横梁上晃着腿，运动服袖口沾着草屑。这不对劲——当年他们被困观测塔时，严浩翔明明已经发烧到39度。
"你才刚退烧。"贺峻霖听见自己少年时期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校服衬衫还湿漉漉贴在身上，但指尖触碰的皮肤却是干燥温暖的。
严浩翔从横梁跃下，保温杯递过来时，蒸腾的热气在镜片上蒙了层白雾。"你冷吗？"他说话时指尖在杯壁摩挲，指节处的淤青像新结的樱桃。
贺峻霖本能地后退半步。记忆里的温度与现实的寒冷同时袭来——CL实验室的培养液还在他发梢凝结成珠，战术手表的警报声在耳膜深处震动。他的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小心！"
严浩翔突然扑过来。贺峻霖被撞得仰面跌倒，后脑勺磕在木地板上的声响太过清晰。横梁砸在方才他坐着的位置，碎裂的木屑悬浮在半空，像被按下暂停键的画面。
"保护你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句话从头顶传来时，贺峻霖看见严浩翔的瞳孔闪过珍珠白的反光。CL的笑声突然刺破空气，雨水开始逆流回乌云，保温杯里的水纹凝固成她项链的轮廓。
贺峻霖踉跄起身，掌心的芯片开始发烫。墙缝里渗出淡绿色液体，滴在地板上就变成微型监控屏。某个画面突然放大——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正在操作记忆编辑仪，手套上绣着CL实验室的徽章。
"所以那晚的暴雨是假的？"贺峻霖对着虚空质问，脚下的地板开始透明化，露出下方交错的金属管道。战术手表显示00:11:23，神经阻断剂还剩不到十二分钟。
墙角的旧收音机突然滋啦作响。严浩翔调试设备的背影出现在投影中，影子却渐渐拉长成CL的轮廓。"如果你看到这段..."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沙哑，"说明我没能阻止她改写你的海马体。"
贺峻霖的拳头砸向投影仪。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他视网膜上：严浩翔用指甲在医疗舱刻着摩斯密码，每个凹痕都闪着CL的logo。
"还记得这个吗？"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贺峻霖转身时，严浩翔的手正伸向他锁骨。少年时期的伤疤突然在皮肤下灼烧起来，那是十六岁偷骑摩托时留下的排气管烫伤。此刻CL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连自己的血都认不出了？"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观测塔西侧墙壁，整面木板突然翻转，露出嵌在里面的数百个微型摄像头。最旧的那个镜头盖上积着灰尘，日期标注着2005年7月16日——正是他们初遇那天。
战术手表开始震动，00:10:47。贺峻霖攥紧芯片冲向楼梯，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无数记忆碎片在旋转坠落中浮现：暴雨里拍打车窗的手、副驾驶座闪光的珍珠耳环、CL实验室的培养舱...当他踩上缓冲气垫的瞬间，复制体临终前按在舱壁的手印突然在眼前放大，掌纹与严浩翔锁骨下的神经导管完美重合。
"坐标更新。"
芯片投射的红光在地面蔓延，最终停驻在实验室地下三层。CL的香水味混着血腥气从通风口灌进来，战术手表秒针开始顺时针狂转。贺峻霖抹了把脸，发现复制体的鲜血正顺着芯片边缘滴落，在地面汇成他们夏令营时发明的降落手势。
贺峻霖的指尖刚触到芯片边缘，血珠突然顺着虎口滚落。他盯着地板上蜿蜒的暗红纹路——和当年严浩翔摔碎保温杯时溅出的轨迹一模一样。
战术手表震颤着发出蜂鸣，00:10:47变成刺眼的红色倒计时。贺峻霖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植入的定位器正在皮下闪烁蓝光。十七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暴雨夜观测塔里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严浩翔捂着渗血的手腕说"他们找到这里了"，还有从通风口灌进来的带着消毒水味的冷风。
"你还不明白吗？"
CL的声音贴着耳廓擦过。贺峻霖猛地转身，看见墙上的神经导管正缓缓蠕动成她的轮廓。投影仪自动启动，画面里是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往培养舱注入液体，袖口别着"CL实验室首席研究员"的银质徽章。
玻璃幕墙轰然炸裂。贺峻霖翻身跃向缓冲气垫的瞬间，看见十七岁的严浩翔正从塔顶纵身跳下。少年矫健的身影掠过摄像头组成的丛林，每个镜头都映出他锁骨下若隐若现的神经导管。
"坐标在地下三层。"
芯片投射的红光穿透地板，露出下方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CL的香水味突然变得浓烈，混合着某种烧灼电路的焦糊气息。贺峻霖扯下发带绑住手腕伤口，血迹在地面拖拽出与降落手势完全相同的轨迹。
通风口灌进来的风裹挟着电子杂音，战术手表开始顺时针疯狂旋转。当最后一帧记忆碎片坠落在脚边时，贺峻霖终于看清那串摩斯密码——不是求救信号，而是实验室主控室的开启指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