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缆井中的真相

通风管道里的黏液散发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贺峻霖的肘关节在爬行时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神经末梢蔓延。珍珠手链的荧光在黑暗中划出断续的轨迹，像某种深海生物发出的求偶信号。他忽然停住动作——前方管道壁上有道新鲜的裂痕，边缘还挂着几根黑色纤维，那是严浩翔常穿的羊绒大衣材质。

电缆井的垂直通道像口深不见底的棺材。贺峻霖抓住生锈的金属支架向下攀爬，冷凝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第三层支架左侧的螺栓有被工具拧动过的痕迹，下方两米处，几根光纤电缆被人为剥开了绝缘层。

"七楼西区。"他想起护士说过的话，指腹擦过电缆切口处残留的导电膏。这种特制胶体只有神经外科手术才会用到。

通风口百叶窗的螺丝少了一颗。贺峻霖透过缝隙看到环形控制室里，二十七块曲面屏组成全景监控墙。中央悬浮的操作台正在自动更新数据流，投影光束里漂浮着严浩翔的脑部三维模型，丘脑区域被标红了百分之四十三。

手术台的金属拘束带勒进严浩翔的腕骨，他灰白色的瞳孔对强光毫无反应。CL戴着珍珠项链的脸出现在左上角分屏里，她正在调整某种波频发射器，发射端对准了严浩翔后颈的芯片接口。

"记忆覆盖进度79%。"机械女声从天花板传来，"杏仁核情感链接开始清除。"

贺峻霖的指甲陷进掌心。监控画面突然切换到三年前的实验室，伪造的"贺峻霖"往咖啡杯投毒的场景被分解成无数点，这些光点正通过电极片强行植入严浩翔的视觉皮层。

通风口螺丝突然崩落。贺峻霖在身体下坠的瞬间抓住电缆，绝缘层摩擦产生的焦糊味灌进鼻腔。他轻巧地落在控制室角落的配电箱后，阴影完美覆盖了他的轮廓。

操作台弹出的认证界面泛着红光。虹膜扫描仪发出滴滴警报，监控画面里严浩翔的眼睛已经变成不透明的乳白色。贺峻霖扯开衣领，后颈处的神经接口疤痕还在渗血——这是上次实验事故留下的，现在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生物认证失败。"机械女声提高了一个八度，"检测到未授权神经链接。"

贺峻霖将渗血的伤口按在数据端口上。剧痛像高压电流般窜过脊椎，操作台迸溅出的电火花在他视网膜上炸开无数碎片——严浩翔在电击椅上痉挛的右手比着他们的密语手势；CL的珍珠项链在手术灯下折射出诡异光谱；某个暴雨夜，真正的下毒者无名指上的珍珠戒指反光监控一闪而过。

"情感链接清除中断。"机械女声开始卡顿，"检测到原始记忆回溯。"

悬浮投影突然扭曲变形。严浩翔的脑部模型里，标红的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淡蓝色。监控剧烈闪烁，某个被加密的存储区自动解锁，跳出来的视频显示三年前那个雨夜，CL戴着橡胶手套往咖啡杯倒入了无色液体。

"原来在这里。"CL的声音突然从所有扬声器里同时传出主监控屏切换成实时画面，她站在某间布满仪器的密室里，指尖抚过珍珠手链的搭扣。"我很好奇，当你知道这些珍珠其实是微型记忆编码器时..."

贺峻霖猛地拔出神经接口。带血的数据线上粘着半凝固的导电胶，操作台因为强制断连爆出更多火花。他扑向控制室侧门时，身后所有屏幕突然定格在同一帧画面——严浩翔被电击得弓起后背，嘴唇却机械地重复着"贺峻霖"三个字的口型。

电缆井的应急灯变成暗红色。贺峻霖踩着支架向上攀爬时，珍珠手链在口袋里发出不正常的温热。下方传来气闸开启的嘶响，某种带着柑橘檀香味的麻醉雾剂正顺着竖井弥漫上升。

通风管道的拐角处卡着半片数据芯片。贺峻霖用牙齿撕开袖口布料包裹住芯片，上面的刻痕与珍珠手链的电磁波谱完全吻合。管道尽头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像是有人正用利器划开通风口的过滤网。

"还剩六分钟。"CL的耳语通过管道共振传来，珍珠碰撞声像倒计时，"你说他的海马体还能保留多少真实记忆？"

贺峻霖蜷缩在检修凹槽里。麻醉雾气已经漫到膝盖高度，他摸到腰间别着的手术刀——那是从护士消毒车上顺来的，刀刃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上方管道突然传来规律的震动，三长一短，正是严浩翔曾经教他的摩尔斯电码变体。

珍珠手链在掌心发烫。峻霖用刀尖挑开最大那颗珍珠的包镶，里面微型芯片的电路板上刻着"C"形标记，和严浩翔后颈接口的形状一模一样。麻醉雾触到裸露的伤口时产生奇特的化学反应，芯片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CL戴着手术面罩，正在往某个培养舱里注入淡绿色液体，舱体标签写着"记忆载体X-09：贺峻霖人格备份"。

管道尽头的刮擦声越来越近。贺峻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将珍珠芯片按在渗血的神经接口上剧痛中炸开的蓝光里，他看见自己站在某个陌生的实验室，手里拿着严浩翔的脑部扫描图，图纸角落标注着"清除进度98%"。

"找到你了。"通风口网突然崩裂，CL的珍珠耳环从缺口处垂下来，搭扣上的针头滴落着荧光液体，"让我们看看，当两个记忆载体相互污染时..."

贺峻霖的手术刀划破麻醉雾气。刀尖撞上珍珠耳环的瞬间，整个管道系统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所有应急照明同时熄灭。黑暗中，那颗被劈开的珍珠里迸射出无数全息画面，像打翻的万花筒般映出三百六十七个不同角度的严浩翔——每个里，他都在用唇语重复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