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声学实验室的中央空调发出低频嗡鸣，贺峻霖将白大褂袖子卷到手肘，腕表表盘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三维声场系统的校准进度条卡在87%，他屈指敲了敲主控台，指尖沾上了散热孔排出的热风。

"又过热。"

他拉开抽屉寻找备用散热片时，安全门的电子锁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应急灯瞬间将整个实验室染成暗红色，玻璃幕墙外的人影轮廓被拉长变形。贺峻霖的膝盖撞到转椅滑轮，疼痛顺着神经直窜太阳穴。

严浩翔的西装领带在红光下像凝固的血迹，金属袖扣违反实验室规定反射着危险的光泽。他的门禁卡划过读卡器时，系统提示音带着诡异的欢快。

"总部要提前验收AI降噪模块。"

贺峻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触控板边缘："验收流程需要提前三个工作日申请。"他侧身挡住角落的加密终端，注意到严浩翔的目光在扫描仪上停留了半秒。共振器阵列突然发出蜂鸣，主屏幕自动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文件名是"FH-0923"，他们大学课题的编号。

"你动了生物识别系统？"贺峻霖扑向主控台的动作带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键盘上蜿蜒成河。严浩翔趁机将外接硬盘插入接口，系统立即弹出红色警告框。两人同时伸手去拔的瞬间，贺峻霖的手肘撞倒了亥姆霍兹共振器。

玻璃腔体碎裂的声响像被扩音器放大百倍。贺峻霖条件反射地闭眼，再睁开时发现严浩翔僵在原地——他手里捏着一沓泛黄的纸页，那是贺峻霖研究生时期的手稿，绿色墨水标注的声压公式旁边，画着小小的火焰涂鸦。

储藏室的黑暗像实体般压下来。贺峻霖揪住严浩翔的衬衫领口时听到线头崩裂的声音，应急灯从门缝渗入的血色光线里，对方锁骨下方露出一角深色图案。他的呼吸停滞了——那簇纹身与他腰间的一模一样，连焰心扭曲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你留着它。"严浩翔的声音擦过耳膜，带着威士忌的泥煤味。贺峻霖的指甲陷进掌心，三年前在地下纹身店的记忆涌上来：严翔咬着他肩头忍痛的闷哼，纹身枪的电流声，以及自己说的那句"火焰会永远缠在一起"。

走廊传来保洁员推车的轱辘声，紧接着是CL高跟鞋敲击地板的节奏。严浩翔突然按住他的后颈，拇指准确找到第三节颈椎的凹陷——这是他们恋爱时的暗号，意味着"别出声"。贺峻霖的背撞上储物柜，严浩翔的体温透过两层衬衫传来，雪松木香水混着威士忌的气息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严总？"女人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系统显示您在这个区域。"

贺峻霖感觉到严浩翔的喉结在他额前滚动。储物柜的金属门板映出两人交叠的轮廓，他盯着那个变形的倒影，想起三个月前人事部走廊里，这个女人是如何将咖啡"不小心"泼在他刚领的工牌上。

高跟鞋声停在储藏室门外。严浩翔的呼吸突然变得又轻又缓，贺峻霖知道这是他在紧张时的习惯——就像大四答辩前夜，他们挤在宿舍窄床上练习问答时那样这个认知让他的胃部拧紧，纹身处的皮肤开始发烫，仿佛那簇火焰真的在皮下燃烧。

"我在检查隔音材料。"严浩翔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与刚才判若两人。贺峻霖看着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故意让锁骨处的纹身暴露在门缝透进的光线里。脚步声迟疑了几秒，终于渐渐远去。

贺峻霖猛地推开他，后背撞到仪器架，一支激光笔滚落在地。严浩翔弯腰去捡的动作让西装裤绷紧，露出脚踝处另一截纹身——火焰的尾梢缠绕着罗马数字，那是他们分手的日期。

"你到底想要什么？"贺峻霖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加密终端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音频波形图——是渡鸦乐队未发行的demo，主唱感冒时录制的版本。严浩翔的指节在桌沿收紧，骨节泛白。

"当年那封邮件。"他的视线钉在贺霖左手中指——那里有长期戴戒指留下的浅色痕迹，"你说要分手的真正原因。"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贺峻霖扯下白大褂扔在椅上，露出腰间纹身的一角。火焰图案在应急灯下像活物般跳动，与严浩翔锁骨处的纹身形成诡异的呼应。

"原因重要吗？"他按下主控台的强制关机键，熄灭的瞬间，严浩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触感像三年前毕业典礼那晚，他们在天台接吻时沾到的雨水——冰凉，却带着夏夜特有的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