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轿车的轮胎在B2停车场的水泥地面擦出刺耳声响，仪表盘数字刚好跳到11:30。顾帆的指节泛白地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消毒水的气味从空调出风口溢出，混合着掌心血迹的铁锈味，在密闭车厢里酿成某种诡异的鸡尾酒。
二十三号承重柱表面布满蛛网状裂纹，暗红色的"0723"数字正在渗出液体。顾帆用染血的磁卡轻触那些刻痕，金属与血液接触的瞬间爆出蓝色电火花。整个停车场的照明系统突然频闪，承重柱内部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你迟到了三分十七秒。"
全息投影从柱体表面浮起，画面里的男人穿着医用防护服，防护镜后那双眼睛让顾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他自己的眼睛。投影背景里闪烁着"记忆重构进度87%"的电子屏，手术台上躺着个蜷缩的孩童，后脑连接着数十根光纤。
"别露出这种表情。"投影里的"顾帆"正在操作神经成像仪，"毕竟我们共享同一套海马体。"他调出段监控录像，2003年5月17日凌晨的十字路口，黑色轿车被货车撞击的瞬间，副驾驶窗口有团不自然的像素扭曲。
承重柱后传来靴底摩擦地面的声响。三个穿藏青制服的男人呈战术队形逼近，消音手枪的激光瞄准点同时锁定顾帆的眉心。他们的制服左襟别着金色徽章，荆棘纹路在暗处泛着磷光。
"看来清理程序启动了。"投影中的"顾帆"突然扯开实验服领口，锁骨下方露出同样的荆棘徽章烙印，"你猜那些植入的记忆里，有多少是沈西言亲手编的？"
第一发子弹击碎投影仪时，顾帆已经滚到车底。子弹穿透油箱的闷响伴随着汽油滴落声，他嗅到燃油蒸汽里混着某种甜腻的药物气味——和二十年前手术室里的麻醉剂一模一样。
"目标确认记忆污染，执行最终净化。"制服男子们的耳机里传出电子合成音。其中一人突然调转枪口，子弹击中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头。水幕倾泻而下，接触到承重柱表面的血渍竟嘶嘶作响，蒸腾起带着荧光颗粒的雾气。
顾帆踹飞排水沟盖板，金属撞击声在封闭空间形成回声定位。第二发子弹擦着他耳廓钉入地面，弹着点与记忆里父亲书房暗格的位置分毫不差。这种精确到厘米的肌肉记忆让他胃部抽搐，仿佛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自己。
全息投影在水雾中重组，这次显示的是段被删除的手术记录。沈西言戴着手术帽的脸出现在画面里，无影灯照亮他手中嗡嗡作响的骨钻。"脑前额叶切除能有效控制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声音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至于记忆编辑...只是必要的善后措施。"
穿堂风突然从通风管道灌入，吹散了部分荧光雾气。顾帆趁机攀上横梁，发现二十三号柱顶端嵌着块金属铭牌。当第三发子弹击碎他脚边的混凝土时，飞溅的碎片划开了他的衬衫口袋——降压药药片叮叮当当滚落，每粒背面都刻着"0723"。
"看看这个坐标。"投影里的"顾帆"突然调出三维地图，红色标记点与金属铭牌上的经纬度重合，"你每年去献花的地方，真的是父母的车祸现场吗？"
燃油蒸汽终于接触到了电火花。爆炸的气浪将顾帆掀向承重柱，在视网膜被强光吞没前的刹那，他看清了铭牌上被血渍掩盖的小字：顾氏生物实验室旧址。某种冰冷的认知刺入脑海——那些被自己当作噩梦的记忆碎片，或许是唯一真实的残片。
火光中，穿制服的男子们化作剪影。耳机里传来新的指令："回收实验体，准备第二轮记忆清洗。"其中一人举起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泛着和承重柱血渍相同的暗红色。
顾帆在浓烟中摸到半截断裂的钢管。当第一个制服男子绕过燃烧的轿车时，钢管精准刺入其颈部注射位点。这个动作行云流水得可怕，就像曾经重复过千百次。对方倒地时，领口滑出银色项链——吊坠是微型存储器，芯片上刻着"记忆备份0723"。
全息投影在烈火中最后一次闪烁，显示出沈西言的医疗档案。诊断记录栏里用红章盖着"脑叶白质切除术后遗症"，而签字医师的笔迹让顾帆的血液结冰——那是他自己的签名。
通风管道的金属网突然崩飞，第二波爆炸冲击波将顾帆甩向立柱群。后脑撞击混凝土的瞬间，二十年来第一次，他清晰地听见了记忆深处那个被层层掩埋的声音——童年时代的自己在手术台上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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