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的血迹

花亦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荆棘的纹路已经攀上了她的脖颈，猩红色的脉络像是活物，在皮肤下缓缓蠕动，每一下颤动都带来刺骨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胸腔里搅动，痛得她几乎窒息。

花亦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她喃喃自语，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踉跄间，她跨过一条结冰的小溪，水流早已凝固成镜面般的薄冰。月光穿透光秃秃的树梢，在雪地上洒下一片片网状的阴影，冰冷而寂静。这里是暗夜森林的深处，人间所谓的仙境禁区——一个连时间都似乎被冻结的地方。

右脚的靴子不知何时掉了一只，裸露的脚趾冻得发紫，像几根僵硬的小木棍戳在雪地里。花亦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一棵古老的大树旁，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从肺里呼出，化作一团白雾，还未升腾便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消散在寒风中。追兵没有跟来。她知道他们不敢踏足这片森林，但这个念头并不能让她安心。

也许……他们根本不需要追来。想到这里，花亦心底涌上一阵冰冷的绝望。当黎明升起时，她可能会变成一具尸体，被荆棘从内部吞噬殆尽，就像母亲和祖母那样。那是一种可怕的死亡方式，荆棘会撕裂身体的一切，直到生命被完全榨干。

月蚀“原来荆棘公主也会落难。”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死寂。花亦猛然抬头，看见树梢上坐着一个修长的人影。黑的长发在月光下如瀑布流淌，血红色的眼睛比最嗜血的猛兽更加令人战栗。那是暗夜之主——月蚀。

花亦浑身一震，本能地往树干后缩去，右手紧紧按住胸口。此时此刻，遇见这个人远比面对追兵更为致命。传说暗夜一族以痛苦为食，而现在的她，简直就是最好的“佳肴”，满载着绝望与煎熬。

月蚀轻盈地从树上跃下，动作毫无声息，黑色长袍贴合他的身形，没有掀起一丝风。他蹲下身，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挑起花亦的下巴。那一瞬间的动作本该显得轻佻，可他的眼神却冰冷得像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月蚀“有趣。”

他低声说道，拇指轻轻擦过她脖颈间的荆棘纹路。花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已经被悄无声息地锁住，那些荆棘攀附在喉管上，如同一道无形的绞索，令她无法发声。她试图挣扎着后退，却被他牢牢扣住了手腕。

月蚀“别动。”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

月蚀“再挣扎，毒素会攻心。”

话音刚落，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流入花亦的体内。这股力量如同冬日里的清泉，带着彻骨的寒意，却又莫名地缓解了荆棘带来的灼烧感。她的喉咙微微松弛了一些，终于能够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花亦“为……什么……？”

月蚀“我讨厌听不清濒死者的遗言。”

月蚀眯起血红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说罢，他突然将手掌压在花亦的心口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花亦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而就在同时，她看到他的手掌开始迅速溃烂，皮肤犹如被强酸腐蚀般剥落，露出下面森森白骨。然而，他的表情却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只是专注地将那股冰凉的能量注入她的身体。

月蚀“呼吸。”

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冷酷。

花亦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翻滚的痛苦稍稍平息了一些。月蚀收回手掌，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但新生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看上去并不健康。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月蚀“暂时压制住了。你能活到日出，足够说遗言了。”

花亦扶着粗糙的树干慢慢站起身来，虽然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但她倔强地昂起了下巴。

花亦“我没有遗言……只有请求……”

月蚀挑了挑眉。

月蚀“哦？说来听听。”

花亦“杀了我。”

花亦直视着他的双眸，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花亦“趁我还能控制这些荆棘……我不想变成怪物，伤害无辜。”

月蚀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微微俯身，靠近到足以看清她睫毛上的冰晶。

月蚀“你逃进暗夜森林……是为了求死？”

花亦点了点头，她的喉间再度传来紧绷的感觉，荆棘又开始肆虐。月蚀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咧开嘴笑了，露出锋利的犬齿。

月蚀“真遗憾，我今天的杀人配额用完了。”

他说完，转身迈步朝森林更深处走去，步伐轻巧得仿佛踩在云雾上。

月蚀“跟我来，小花仙。你的悲剧突然让我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