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苏涵涵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眼睛紧盯着前方几乎被大雨淹没的山路。导航早在半小时前就失去了信号，屏幕上只剩下一个不断旋转的加载图标，和她此刻混乱的思绪如出一辙。
"该死！"她猛拍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在空荡的山谷中回荡。
三天前，她还是城市里光鲜亮丽的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直到她撞见交往两年的男友和她的助理在办公室缠绵。那一刻，她冷静地收拾了个人物品，给老板发了辞职邮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座玻璃幕墙构筑的牢笼。
她需要一个远离一切的地方，于是随便在地图上点了一个远离城市的小点——云雾山。没有计划，没有预订，就这么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逃离。
"咔——"一声异响从底盘传来，车子猛地一沉。苏涵涵赶紧踩下刹车，车子在泥泞中滑行了一段才停下。
下车查看时，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她的衬衫。右前轮完全陷进了泥坑里，任凭她如何踩油门，车子只是发出无力的轰鸣，越陷越深。
"完美。"苏涵涵苦笑着抹去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暮色中的山林被雨幕笼罩，能见度不超过十米。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后备箱里只有一把折叠伞和半瓶矿泉水。
别无选择，她只能锁好车，撑着那把随时可能被风吹翻的伞，沿着泥泞的山路前行，希望能找到一户人家求助。
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高跟鞋早已沾满泥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灯光。
穿过一片密林，一座木质结构的小屋出现在眼前。暖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在雨中显得格外温暖。小屋周围种满了各种植物，即使在暴雨中也显得生机勃勃。
苏涵涵几乎是扑到了门前，用力敲打着木门。
"有人吗？帮帮忙！我的车陷在泥里了！"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光中看不清面容。
"什么事？"男人的声音低沉冷淡，像这山里的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我的车陷在泥坑里了，能借用一下电话吗？"苏涵涵拢了拢湿透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男人沉默了几秒，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吧。山里没信号。"
苏涵涵犹豫了一下，但刺骨的寒冷战胜了警惕，她快步走进屋内。温暖干燥的空气立刻包围了她，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和草药气息。
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一张大木桌上摆满了植物标本和显微镜，墙上挂满了手绘的植物图谱。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壁炉，里面的柴火噼啪作响。
"陈墨。"男人简短地自我介绍，递给她一条干毛巾，"植物研究所的。"
"苏涵涵。"她接过毛巾，擦拭着滴水的头发，"谢谢您。我...我只是来旅游的。"
陈墨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职业套装和高跟鞋："穿这样旅游？"
苏涵涵感到一阵恼火，但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我的车在往南两公里的地方陷住了，您能帮忙吗？"
"暴雨天，拖车进不来。"陈墨转身走向厨房，"你可以在这里等到雨停。楼上有间空房。"
苏涵晴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谢谢"。她跟着陈墨上了楼，阁楼被改造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卧室，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窗户正对着黑漆漆的山林。
"浴室在楼下，有热水。"陈墨放下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套叠好的衣服，"我的，将就穿。"
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和苏涵涵惯用的昂贵香水截然不同，却莫名让人安心。
"真的非常感谢。"苏涵涵真诚地说。
陈墨只是点点头，转身下楼。他的脚步声很轻，像习惯了在森林中行走的人。
热水冲走了身上的寒意和疲惫，换上陈墨的衣服，虽然大了好几号，但出奇的舒适。苏涵涵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她本以为自己会为这场意外而焦虑，但此刻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苏涵涵悄悄下楼，看到陈墨正站在门口穿雨衣。
"你要出去？"她忍不住问。
陈墨头也不回："温室需要检查。"
"这种天气？"
"植物不会因为下雨就停止生长。"他的语气依然冷淡，却多了一丝苏涵涵读不懂的东西，"冰箱里有食物，自己热着吃。"
说完，他推门走进雨中，很快被黑暗吞噬。
苏涵涵走到窗前，透过雨幕看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应该是陈墨说的温室。这个奇怪的男人，在暴雨夜里去照顾他的植物。
她打开冰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蔬菜和几个玻璃罐装的腌制食品。最下层有一盘用保鲜膜包好的炒饭，旁边贴着便签："加热三分钟"。
苏涵涵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这个表面冷漠的男人，原来也会为陌生人准备食物。
加热炒饭的时候，她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照片——年轻的陈墨站在一群学者中间，手里捧着一个奖杯，脸上是她难以想象的灿烂笑容。照片下的日期是五年前。
是什么让那个笑容明亮的年轻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沉默寡言的山居者？
吃完饭，苏涵涵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听着雨声和柴火的噼啪声，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在一片森林里迷路了，远处有个人影，她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醒醒。"
一个声音将她从梦中拉回。苏涵涵睁开眼，看到陈墨站在面前，雨衣还在滴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壁炉的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凌晨两点。"陈墨脱下雨衣挂好，"你去楼上睡吧。"
苏涵涵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应该是陈墨给她盖的。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暖。
"你的植物...还好吗？"她问。
陈墨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嗯，都很好。"
在昏暗的灯光下，苏涵涵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眼睛——深邃如山林，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柔，像对待他那些珍贵植物时的眼神。
"晚安。"她轻声说，转身上楼。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声，苏涵涵突然觉得，这次意外的迷路，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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