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林夏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小满蜷在膝头熟睡。列车碾过铁轨接缝的震动里,陈屿办公室那幅《海上日出》的残像突然清晰——画面右下角歪斜的签名,此刻想来竟与某个知名赝品画师的笔迹如出一辙。
终点站是西南小城,潮湿的青苔爬满青石板路。林夏在城郊租下带阁楼的老宅,褪色的木窗正对着大片向日葵田。她支起画架时,小满总爱扑咬飞舞的蝶,爪尖沾着的颜料在白墙留下星星点点的印记。
深夜的阁楼亮起暖黄灯光,林夏翻开泛黄的《梵高传》,书页间滑落半张照片——照片里年轻的陈屿搂着穿白裙的女子站在巴黎铁塔下,女子无名指上的钻戒与他项链上的戒圈闪着相似的光。手机突然震动,同城艺术群跳出新消息:"听说陈屿新捧的女画家抄袭林夏早期风格",配图是幅刻意扭曲的镜面画作,笔触生硬得像拙劣的临摹。
隔壁老宅搬来新住户,是个总戴着宽檐帽的中年男人。某日暴雨突至,林夏抢救被淋湿的画稿时,他撑着伞默默挡在画架上方。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他忽然开口:"你的《困兽》,让我想起敦煌壁画里那些被风沙侵蚀的飞天。"
小城即将举办民俗艺术展,林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递交了以向日葵为主题的画作。评审会当天,她在展厅角落看见熟悉的身影——陈屿正与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低声交谈,手中握着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她未完成的向日葵草稿。
深夜的阁楼传来细碎声响,林夏摸黑下楼,发现小满正对着门缝发出低吼。月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她看见一道人影快速闪过,门口放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匿名信和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陈屿与小城民俗馆馆长举杯相谈,桌上摊着她的画作资料。
次日清晨,林夏带着画作来到民俗馆。展厅里,她的《向阳而生》被挂在最偏僻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署名"新锐艺术家陈悦"的向日葵油画。那幅画几乎照搬了她草稿中的构图,却把原本蓬勃的金色替换成压抑的暗褐,每道笔触都像是刻意的嘲讽。
小满突然窜进展厅,跃上画架,利爪在陈悦的画作上撕出长长的裂痕。林夏望着散落的画布碎片,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陈屿踱步上前,指尖划过她颤抖的肩膀:"何必这么固执?加入我们,你的画会出现在更大的舞台。"他领口的戒指项链晃了晃,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暮色四合时,林夏站在向日葵田中央。晚风掠过花盘,掀起此起彼伏的金色波浪。她取出画笔,在空白画布上肆意涂抹,这次的向日葵不再追求完美,扭曲的花茎与飞溅的颜料里,藏着比《困兽》更锋利的倔强。小满蹲在颜料桶旁,尾巴扫过她沾满色彩的裤脚,远处传来陈屿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混着最后一缕夕阳,消散在旷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