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城一中浸在蜜糖般的桂花香里,物理实验室的绿漆木门"砰"地撞在墙上。白宁拎着沾满机油的校服闯进来,惊得窗台上啄食面包屑的麻雀扑棱棱飞散。最后一排的刘怡家笔尖一颤,"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的"法"字顿时拖出蝌蚪状的墨痕。
白宁第三排示波器的保险丝是谁烧的?
白宁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金属。他甩开校服时,一枚齿轮钥匙扣"当啷"掉在刘怡家脚边。前排男生缩着脖子偷笑,却见白宁沾着油污的手指划过实验台,在玻璃表面拖出暗红血迹——昨天拆卸摩托发动机时,飞溅的齿轮在他虎口刻下新月形伤口。
刘怡家弯腰捡钥匙扣时,嗅到淡淡的松节油味。这是白宁修车时常用的清洁剂味道。钥匙扣齿尖粘着银屑,和她修正液外壳上歪扭的齿轮图案如出一辙。晨光穿过窗棂,在金属表面折射出彩虹光晕,恍惚间竟像化工厂爆炸那晚的火焰。
教导主任刘怡家!
教导主任的皮鞋声碾碎走廊的寂静。女生耳后三厘米的旧疤突然刺痛,仿佛有火星在皮肤下复燃。经过白宁座位时,她瞥见课桌缝里露出半张电路图——图纸边缘焦黑卷曲,像是从火场抢救出来的残页。
办公室的绿萝藤蔓在纱窗上织成密网,主任推来的表格散发着油墨味。"监护人签字栏必须填写。"钢笔悬在"父亲职业"上方,墨水滴落晕开"工程师"三个字。刘怡家突然想起昨夜白宁的摩托后座,少年带着机油味的声音混在引擎声里
白宁家宝集团的消防系统,当年根本没启动。
走廊墙根的粉笔画让她驻足。野姜花瓣里藏着的齿轮图案,正与她口袋里白宁的钥匙扣完全吻合。美术教室突然传来刺耳的刮擦声,像是金属在玻璃上刻字——这声响她太熟悉了,每次白宁在车库改装发动机都会传出这种动静。
苗小苗捧着铁盒站在夕阳里,盒盖的野姜花镀着层诡谲的金光。"妈妈特意加了生姜驱寒。"她指甲缝里的暗绿色汁液,在白宁踹翻椅子的阴影中泛着磷火似的微光。刘怡家咬碎琥珀色糖块时,后槽牙传来金属摩擦的异响——糖心包裹的竟是一粒微型齿轮。
生物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味刺得人睁不开眼。白宁的手术刀冷光一闪,精准挑开刘怡家第二颗纽扣。锁骨下的环状疤痕暴露在日光灯下,像被焊枪灼刻的印记。
白宁三秒,400℃高温持续三秒,才能留下这种晶体化皮肤
他的呼吸喷在显微镜金属臂上凝成白雾
试管架倒塌的巨响中,苗小苗"踉跄"着撞向浸泡缸。实验鸽的心脏落入刘怡家掌心时,缠绕冠状动脉的铜丝突然通电般震颤。她看清那些铜丝编织的手法——和父亲实验室墙上挂着的"家宝集团专利接线图"分毫不差。
放学的铃声裹着机油味飘来。刘怡家在课桌深处摸到齿轮橡皮,齿尖"S&L"的刻痕陷进指腹。车库里传来摩托引擎的空转声,白宁倚在锈迹斑斑的机车上,脖颈处的新月伤疤泛着红
白宁顺路去看个东西。
化工厂残骸在暮色中如巨兽骸骨,铁丝网上"家宝集团"的残牌在风里摇晃。白宁抛来的齿轮划破夕阳,刘怡家接住的瞬间,耳后疤痕骤然发烫。十年前那个夜晚在视网膜上闪回:野姜花根茎在滤网中疯长,消防栓铜丝熔成泪滴状,还有黑暗深处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路灯亮起的刹那,白宁的尾灯消失在拐角。刘怡家就着路灯光翻开齿轮橡皮,背面机油画着的电路图突然显现荧光——那是父亲实验笔记最后一页失踪的图纸,边缘还标注着"1993.7.16"。
实验室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惊起夜栖的乌鸦。刘怡家攥紧齿轮奔向声源,月光透过破碎的窗,照见白宁正在擦拭示波器屏幕上的血迹。他脚边的工具箱里,染血的纱布下压着半截烧焦的发绳——正是她十年前火灾夜丢失的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