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裳的犀角梳卡在发间。
铜镜里本该映出她新染的丹蔻,此刻却泛起诡异的涟漪。血色罗裙褪成素白,金步摇化作木簪,镜中人抬起眼时,眸中悲悯如月光倾泻——那是文潇的脸。
"装神弄鬼!"叶冰裳抄起玉如意砸向镜面。
裂纹蛛网般蔓延,每一片碎镜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素衣女子割腕血饲幼妖、以身挡在百姓与天兵之间、跪在焦尸堆里诵往生咒......
"伪善!"她挥袖扫落妆奁,翡翠耳坠弹起时溅出红光。指尖传来刺痛,血珠坠入镜框裂缝,竟凝成文潇的虚影。虚影握住她染毒的指尖轻叹:"你本可救更多人。”
子夜梆子敲响时,文潇在客栈惊醒。
掌心突兀地裂开胭脂色伤痕,像被人用朱砂笔划了道符咒。床头的铜镜残片嗡鸣震颤,映出叶冰裳对烛梳发的背影——她枕下压着白泽令拓印的符纸,袖中滑出半包鹤顶红。
"你要杀萧凛?"文潇脱口而出。
铜镜突然爆出强光,叶冰裳的虚影被拽入镜中。两个女子隔着破碎的镜面对视,文潇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怨毒,叶冰裳瞧见她胸口跳动的白泽令。
"多管闲事。"叶冰裳的虚影掐住文潇脖颈,胭脂疤痕突然发烫,"你以为自己真是救世主?看看这个——"
记忆洪流席卷而来:师尊将白泽令刺入她心口时,说的竟是"此女命格主凶,当祭天地"。
"现在知道了吧?"叶冰裳的冷笑在镜中回荡,"你和我一样,都是弃子。"
文潇踉跄后退,撞翻的烛台点燃帷幔。火光中,铜镜碎片悬浮成阵,每片都映出她堕魔的幻象:持白泽令屠城的、将邪骨刺入黎苏苏胸口的、踩着赵远舟尸骨狂笑的......
"滚出去!"她挥袖击碎幻镜,却有一片嵌入掌心。
客栈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叶冰裳的本体在百里外睁眼,看着指尖新染的胭脂色咒印轻笑:"原来神女的心魔......比凡人更美味。”
黎苏苏破门而入时,正看见文潇徒手捏碎镜片。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汇成白泽图腾。凤凰火卷过残镜,映出叶冰裳寝宫的景象——数百面铜镜环绕妆台,每面都嵌着文潇的头发与血痂。
"离魂镜阵。"黎苏苏碾碎沾血的镜片,"她在用禁术偷你的命格。"
文潇按住狂跳的白泽令,那里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客栈墙壁突然渗出鲜血,浮现出叶冰裳的字迹:"子时三刻,萧凛必死——你救,还是不救?"
更漏声里,胭脂疤痕开始倒计时般灼烧。
萧凛推开书房门的瞬间,文潇的白泽令突然脱手飞出。
金光照亮梁上垂落的毒蛛丝,也映出叶冰裳苍白的脸。她藏在房梁阴影里,手中瓷瓶即将倾倒——本该致命的毒药却化作桃花酿。
"你......"
文潇的虚影从白泽令中浮现,掌心胭脂咒印与叶冰裳的共鸣:"杀了他,你永远逃不出这面镜子。"
铜镜在叶冰裳袖中炸裂,锋利的碎片划破萧凛衣袖。侍卫的脚步声逼近时,她突然轻笑:"真有趣,你宁愿相信幻象,也不信自己师尊是刽子手?"
文潇的本体在客栈呕出一口金血,镜中画面戛然而止。黎苏苏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发现她背后的衣裳已被冷汗浸透。
澹台烬把玩着手中的铜镜碎片。
这是惊灭从客栈灰烬里刨出的,镜面残留着白泽神力与凤凰火灼烧的痕迹。他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咒,文潇与叶冰裳对峙的画面渐渐浮现。
"主上,要除掉那个凡人女子吗?"
"不。"澹台烬的指尖抚过镜中文潇染血的脸,"恶念是最好的饵料。"
邪骨突然震颤,镜面浮现新的预言:叶冰裳手持白泽令刺入文潇心脏,而文潇的倒影在另一面镜子里,将邪骨按进澹台烬胸腔。
魔神的笑声惊起寒鸦:"瞧,镜子从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