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凄厉的悲鸣如同撕裂布帛，在机场登机口那片短暂的死寂中回荡，随即被更汹涌的人声浪潮吞没。白晓婷的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如同一片被狂风骤雨彻底打落的枯叶。

“婷婷——！！”

一声嘶哑、带着巨大惊骇的呼喊，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盖过了所有嘈杂！傅宇川脸上那强行维持的冰冷伪装在看到她倒下的瞬间彻底粉碎！他几乎是本能地、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猛扑过去！长臂一伸，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捞住了她瘫软下坠的身体！

入手是惊人的冰冷和轻飘！

她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脸色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嘴唇毫无血色，只有眼角不断涌出的滚烫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砸落在他深蓝色的制服袖口，迅速洇开深色的、带着灼人温度的水痕。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傅宇川的四肢百骸！五年！整整五年！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触碰到她！更从未想过，重逢的代价竟是她的崩溃与昏厥！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计划、所有强行筑起的堤坝，在她倒下的这一刻，被彻底冲垮！

“让开！都让开！！” 傅宇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暴戾，他一把将白晓婷打横抱起！动作迅猛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僵硬，仿佛抱着的是易碎的琉璃。他抱着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撞开周围惊愕围观的人群，朝着最近的机场急救站方向狂奔而去！

深蓝色的制服在奔跑中带起急促的风声，胸前的布料被撕开一道刺眼的裂口，露出里面灰色的T恤和剧烈起伏的胸膛。他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焦灼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吞噬的痛楚！他不敢低头看她惨白的脸，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每一步都踏在心脏被撕裂的剧痛之上！

机场急救站内。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惨白的灯光将小小的隔间照得如同冰窖。白晓婷被安置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简易急救床上，双目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濒死的蝶翼。她还在无意识地、细微地颤抖着，泪水却似乎流干了，只剩下眼角干涸的泪痕和紧蹙的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巨大痛苦。

傅宇川像一尊被钉在床边的石像，僵直地站着。他身上的制服裂口醒目，沾着尘土和……她刚才崩溃时掌心被指甲掐破渗出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急救站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碌地进行基础检查——测血压、听心率、观察瞳孔反应。

“血压偏低，心率过速……情绪性休克可能性大……” 医生低声对旁边的护士说着，眉头紧锁，“需要立刻送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和心理干预！通知家属了吗？”

傅宇川猛地一震！家属？！通知谁？通知白家？通知傅家？！告诉他们，那个本该在五年前就葬身太平洋的傅宇川，此刻正抱着他们悲痛欲绝的女儿在机场急救站？！这无异于引爆一颗毁灭性的炸弹！

“不！”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急迫，“先……先别通知！她……她只是情绪激动！我……我是她朋友！我能处理！” 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扫过医生怀疑的目光，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麻烦……麻烦先送最近的医院！费用我来！立刻！”

他不能让她在这里暴露！更不能让傅家或白家任何一方此刻介入！这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他必须争取时间！哪怕只有一点点！

医生看着傅宇川布满血丝、带着巨大痛苦和不容置疑决断的眼睛，又看了看床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白晓婷，最终点了点头：“好，立刻安排救护车转送市一院急诊！你跟着！”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机场的喧嚣。傅宇川坐在狭窄的车厢里，紧紧握着白晓婷冰冷得毫无生气的手。她的手纤细而冰凉，像一块失去温度的玉石。他试图用自己滚烫的手心去温暖她，却感觉那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她的指尖一直蔓延到他的心脏深处。

五年。

他以为他早已心如死灰，埋葬了所有情感。

他以为他选择了一条最决绝、最彻底的路，斩断所有过往，是对她、对所有人最好的保护。

他以为他承受了所有，独自背负着那个黑暗的秘密，在世界的角落像幽灵一样活着，就是赎罪。

可此刻，看着她毫无知觉、被巨大痛苦折磨得失去意识的脸，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如同死亡般的冰冷，傅宇川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残忍！

他亲手在她心上挖开了一个深不见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以为的“保护”，是比死亡本身更残忍的凌迟！他用五年的沉默和“死亡”，将她囚禁在了永恒的、名为失去的地狱里！他所谓的“赎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懦弱逃避！

巨大的悔恨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剧痛！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喉咙深处翻涌的呜咽。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砸落在她苍白的手腕皮肤上，留下灼人的印记。

“对不起……” 一声压抑到极致、破碎不堪的低语，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消散在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中。

市一院急诊科。

明亮的灯光，刺鼻的消毒水，匆忙的脚步声，构成一片冰冷而高效的背景。白晓婷被迅速推进了急救处置室。傅宇川被挡在了门外。

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急诊室门外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深蓝色的制服裂口和胸前的血迹引来周围病人和家属异样的目光，他却浑然不觉。每一次处置室的门开合，都让他的心脏骤然紧缩！他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穿透它看到里面的情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处置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位戴着口罩、神情严肃的中年女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报告单。

“你是病人家属？” 医生看向傅宇川，目光带着审视。

傅宇川喉咙发紧，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我是她朋友。医生，她怎么样？”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生理指标初步稳定下来了。但情况很复杂。”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傅宇川狼狈的制服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病人遭受了极其剧烈的精神刺激，导致急性应激障碍，引发短暂性意识丧失和情绪崩溃后的生理代偿失调。这不仅仅是身体问题，更是严重的心理创伤！”

医生翻看着报告单，眉头紧锁：“更棘手的是，我们在处理她手掌伤口时发现……她有极其严重的自残倾向史。”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傅宇川，“左手腕内侧，有多道陈旧性、深浅不一的切割疤痕！看愈合程度，时间跨度很大！最近的一道，疤痕颜色还很新！”

“什么？！” 傅宇川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几乎将他冻僵！

自残？！

切割疤痕？！

时间跨度很大？！

棱悬心烬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