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费渡在蝉鸣声中悠悠转醒。身侧的被褥早已凉透,只余凹陷处留着骆闻舟体温的形状。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正撞见端着托盘推门而入的男人——白瓷碗里浮着金黄蛋花的阳春面腾起袅袅热气,青花勺柄上还刻着歪斜的小兔子图案。
“昨晚说想吃这个。”骆闻舟将面条搁在雕花木桌上,修长手指捏起竹筷轻轻搅动,腌过的香椿碎立刻裹住每根劲道的手擀面。窗外梧桐树影在墙面上婆娑摇曳,晨风穿过纱帘带来院角茉莉的暗香。
费渡咬断半截Q弹的面条,忽然发现碗底沉着两颗剥好的溏心蛋。蛋白边缘微微焦卷,显然是精心煎过的模样。他抬眸望去,恰见骆闻舟倚着门框抿嘴笑,晨曦给他轮廓镀了层柔光:“昨天听你说读书时候总羡慕别人早餐有煎蛋...”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窸窣响动。两人探头望去,原是骆爷爷戴着老花镜蹲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老人身旁摆着竹编簸箕,里面晒着新采的杭白菊,花瓣上露珠随着他颤巍巍的动作簌簌滚落。骆奶奶拎着喷壶踱过来,水雾中她斑白的发梢泛起彩虹般的光晕。
“快来搭把手!”骆母从厨房探出头招手,围裙上沾着面粉像落了场小雪。今日要给小区里的独居老人送端午粽子,全家总动员包起了杂粮粽。费渡刚洗干净手就被按在长案前,面前堆着泡发的糯米、蜜枣和咸蛋黄。骆闻舟站在身后虚扶着他的腰,温热呼吸扫过后颈:“粽叶要这样折成漏斗状。”说着握住他手腕示范,指尖交叠处渐渐洇出浅红痕迹。
午后骤雨忽至,敲打琉璃瓦发出清越声响。众人转移阵地到阁楼茶室,檀木茶台上摆着整套紫砂器具。骆父煮的水正咕嘟冒泡,骆爷爷捏着茶夹分沏凤凰单枞,氤氲茶气间说起年轻时跑船的故事:“那会儿海上风暴说来就来,全靠星象辨方向...”
费渡听得入神,膝头突然覆上温热毛巾。转头看见骆闻舟蹲在旁边拧干湿帕子,袖口沾着刚才剥荔枝留下的汁液。窗外雨幕将世界笼成朦胧灰调,唯有对方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倒影清晰分明。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那人喉结,惊得骆闻舟打翻了茶海。琥珀色的茶汤顺着桌沿滴落,在木地板上绽开朵朵墨梅。
暮色初临时云层透出缝隙,晚霞把天边烧成橘红色锦缎。骆家祖孙三代带着费渡去护城河边放河灯,纸糊的莲花盏里点着电子蜡烛,顺流而下汇入粼粼波光之中。骆闻舟忽然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抵在肩窝处低语:“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
费渡摇头间闻到薄荷混着烟草的气息,那是男人昨夜留在枕畔的味道。骆闻舟举起手机展示日历界面——六月十七日,正是他们初遇的日子。河水倒映着漫天星斗与人间灯火,远处跨河大桥亮起霓虹,恍若银河坠入人间。
归途经过大学城的夜市,糖画摊前围着群孩子。骆奶奶眼睛一亮就要上前,却被骆母抢先拉住:“妈您歇着。”可转眼老太太已经举着蜻蜓形状的麦芽糖回来,硬塞给费渡:“年轻人就该甜甜蜜蜜的。”晶莹剔透的糖丝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黏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指。
深夜书房里响起轻柔键盘声,费渡正在整理案件资料。门缝渗进一线暖光,骆闻舟端着热牛奶悄然潜入,杯底还压着张便签条:“明天带你去见个人”。月光爬上他疲惫却含笑的脸庞,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费渡抿了口奶沫,尝到一丝蜂蜜的甜意,忽然瞥见对方西装内袋露出一角红绳——正是白天庙会上求来的姻缘符。